慈宁宫内,太皇太后语气有些苍凉“芙蓉,我这个老太太哪里做错了?竟引得事情走向了这一步?”芙蓉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老人,自太皇太后为世子妃时就陪伴太皇太后左右,说起话来自然也就随意了些,只听她说道“娘娘,事已至此,娘娘切勿忧心啊,陛下还是心系娘娘的,要不也不会不参与进来了。”
太皇太后呵呵一笑“呵呵,你觉得哀家这个大孙子真的是不参与?他是不能参与,或者说他已经参与了却根本没动手罢了,沐昂在五军都督府拦了几次?兵部淹了沐晟求援的奏疏几次?”说着就换了语气,有些森冷的说道“唯独让哀家没想到的就是杨溥,哀家本以为杨荣的可能性最大,可没想到竟然是他,也对天下吏员尽在其胸嘛。皇帝也是个心狠的,竟然用这个法子,当真是好啊。”
芙蓉听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细细的想了一想这才道“这不就是娘娘您想要的吗?圣主明君又有哪个不是多疑心狠的,又有哪个不是手段残辣的?”
太皇太后听了微微闭目胸口明显的快速的起伏了好多次,直到频率降低呼吸恢复悠长才缓缓开口道“才这么小就有了如此阴郁手段,哀家怕他步了隋炀后尘啊。”说着对着芙蓉招了招手,芙蓉也很知趣的沏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太皇太后接过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这才继续道“芙蓉,你也是随着我读过几年书的,我记得你还为隋炀帝不平过,当年的师傅们也都说过,隋炀帝可谓是天纵英才,精通数术,更是一手完善了科举制,还开辟了大运河,哪一样拿出来不是功在千秋的?甚至他三征高丽的失败都有可能是故意的,为的就是大量消耗世家门阀的有生力量,为其以后打基础,可是你也应该清楚师傅们说过什么吧?”
芙蓉点头道“奴婢记得呢,当时刘师傅语气惋惜很呢,说杨广所做之事只要专注一件,其余的缓缓图之,未尝不能入千古明君之列,可惜其人聪明太过,自以为是,而且手段阴郁,急需证明自比之大哥杨勇要强,更想比之开皇亦不多让,遂失了心智,聪明人办起来蠢事还不自知,最后大好江山被其败坏干净,自己不但身死国灭还留下了千古恶名。”
太皇太后点头叹道“是啊,哀家又何尝不害怕皇帝走了杨广的前车啊。”
芙蓉笑着安慰道“娘娘,陛下可不是杨广,陛下天生贵胄,以太子之尊承继大统,本就不需要那些阴郁伎俩,这次的事情,奴婢以为陛下其实是在效仿汉武遣卫青灭东欧之举。”说着就蹲在了太皇太后身侧为其捶起了腿,然后接着道“这是在想您要权呢,至于沐晟之事,奴婢以为恐怕皇帝都不知道西南情势竟然会出现如此结局,所以呀,陛下不是手段阴域,而是他还没有学会收放自如,这不正是需要太皇太后您把控着的吗?”
太皇太后摇摇头道“罢了,晟儿之事,是我家对不起他,如今皇帝也从哀家这里要到了权柄,哀家最近这些年心力渐衰,也没那个心思了,让他随意折腾去吧,现如今唯一的念想就是赶紧大婚,然后给哀家生一个重孙子,只希望我这个大孙子千万别因慧自误吧。”
襄阳,襄王府,襄王看着手里的信件露出了阵阵苦笑,这个大侄子对于宣德十年初金策丢失一事记得可真清楚,当时有太皇太后在这笔账算是过去了,没想到如今却到了该还账的时候了,不过襄王看了看诺大的襄王府,又看了一眼因为习武而显得健壮的世子,内心里也下定了决心,只听襄王吩咐道“去,取纸笔来,本王要向天子陈情。”
襄王世子在旁边道“父王,您这是要向祖母求情了?”
襄王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怎么想的?你愿意在这高墙之内困守一辈子?然后让你的子子孙孙也在这面高强里面呆一辈子给人当猪养着?”
世子立刻道“父皇怎会有如此想法?孩儿怎么愿意一辈子不出去啊。”
看着没有理解自己意思的儿子,襄王却是有些气恼的道“平日里让你温书,你都学哪里去了?去给为父抄写《触龙说赵太后》十遍,等什么时候理解其意了再好好想想再来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说罢,襄王再一次的看向书桌上的信封,不由得一阵苦笑着道“父母之爱子当为之计深远。我在这高墙内早就待的烦了,大哥你的命是真好,可我就不是太宗嫡脉了?我乃太宗嫡脉,仁宗嫡次子,一个次字竟然是天人之差,我又如何比你差了?大哥你能坐上那个位置靠的也不过是祖父的疼爱,如今祖父、父亲和你都不在了,比起宠爱母亲如何会差了我的?可我还是不服啊,大哥凭什么我就不能建功立业?凭什么我就不能建宗立庙?我也想站在社稷坛中央向上苍祷告啊,可惜你不给我机会,母亲又不想我离的太远。”说到这里襄王将茶盏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笑着道“大哥,你没想到吧,你的好大儿,我的大侄子,竟然让锦衣卫送来了这个,古语有言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大哥我也要挣一份基业,好让母亲好好看看,我大明皇朝太皇太后嫡次子,不比你差。”说到这里襄王仿佛看到了自己建宗立庙的风光之境,然后高声喊道“来人!上书!!孤王要入京。”随后就心气高昂的看着猛然的忙乱起来的襄王府大声笑了起来。
随着襄王龙骧虎步的离开,一阵微风袭来,却见书桌上那一份还未收起的信件被微微吹动,只见信件上写满了对于分封藩王于中原之外的想法,以及一份简易地图,上面用红色墨水将麓川两个字重重的圈了起来,还有一行小字写道“土地肥沃不下中原,近有云南可为后继,远有缅甸宣慰司可为攻略之所,王叔岂有意乎?”不过就在微风想要继续吹拂好再多看些内容的时候,一只大手将信件连带信封一起抓了起来,然后凑到了燃烧的蜡烛上,只见信件以极快的速度燃烧起来,随后化成了灰烬,手的主人似乎还不放心,拿起火钳子在信件的灰烬上来回搅动了多次,直到没有大块的灰烬存留,这才将火钳放了回去,然后小声道“只顾着高兴了差点把你给忘了,这玩意可不能让被人看见了,大侄子你可真行,人心算计上有你父亲的几分真传了,大哥你儿子做的不赖,我呀不跟他玩了。”说完随着脚步的声音渐渐变小,微风猛的变大将还在燃烧的蜡烛一下子就给吹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