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再次说道“那么陛下以未发生之事,就与太皇太后疏远?”
朱祁镇叹息一声道“朕已然认错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总觉得一次口头认错就一定能得到原谅,哪怕朱祁镇这个后世来者也是这个毛病。
于谦一眼就看出来了,皇帝所谓的认错并不是真心的,思虑了一下继续道“陛下以为,太皇太后真的就不希望漠北清静?太祖高皇帝靠的是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凝聚了天下人心的,与蒙元可谓世仇,就是史书也只编纂前宋的,可想而知太祖高皇帝对蒙元恨意之深,陛下觉得,太皇太后怎么可能不愿意漠北再无警讯?天下太平实乃天下人之愿望也。可是为何却又不允陛下如今就插手军事?实则是担心陛下如今很难把控,一旦有失,奈天下何?奈祖宗何?陛下当明白,如今您是天子,只需耐心等待,循序渐进,使太皇太后能够看到陛下之诚心,并证明陛下亦有能力把控天下,何愁太皇太后不允呢?”说完看到朱祁镇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再次开口道“若陛下真有此意,臣去求见太皇太后,唯愿能够解开此节。”
朱祁镇听了于谦的话心里也十分认同,不过对于于谦能否成功却是不抱希望,可若是否了的话,让于谦作何想法?所以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朱祁镇对于谦道“如此,就多谢先生了。”说罢行了一礼,于谦赶忙避开行礼之后缓步后退下去。
太皇太后并没有在慈宁宫接见于谦,而是在花园中的凉亭内,接见的,对于秋日里气急之下说出的那番话,太皇太后内心也是懊恼的,也知道一下子伤透了这个孙儿的心,太皇太后治政多年,对于聪明人什么样的心态自是清楚,对于这一段时间以来祖孙隔阂也十分明晰,可是能怎么办?难道要自己这个老太婆跟自己的孙子道歉去?再说了朱祁镇不管表现得多么成熟,也终究是孩子心性,许多事情想当然了,真以为他自己就算无遗策了?若是没有多年的治国家之经验,真的妄动刀兵了,后果谁又能承受得起?幼年皇帝想要建立威信本就极难,若是在这上面再有所差池,后果不堪设想,隋炀帝起初登基之时不也是誉满朝堂?不就是因为征高丽失败,不但不休养生息还要修建大运河,这才威望尽失的。
天朝之地,三千年以降至如今,哪怕是汉武帝和唐太宗这样习惯于征战的皇帝,不也对军事行动慎之又慎?越是青史留名的皇帝,对于“国之大好战必亡,忘战必危。”这句话越是慎重。
可是皇帝却是神采飞扬,那么轻易的就说了出来,说来的看似可行的战略,甚至都已经准备施行了,皇帝出生就被立为太子,他站的太高了完全看不到如今的大明基层是什样的。这也是太皇太后让于谦担任皇帝讲官的原因之一,为的就是让皇帝好好听听底层的情况,而不是一个热血上脑就去干赌国运的傻事。而今说客来了,太皇太后真的很想听听于谦会说什么。
于谦被带到亭子外面后,立刻行礼“臣于谦拜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摆摆手,示意给于谦搬个凳子,然后道“哀家听过你,杨士奇夸完你是新起之秀,你是想要效仿触龙说赵太后吗……”
乾清宫中,朱祁镇却是有些着急的等待着,他不知道于谦会给他带来什么消息,所以自然就有些焦躁,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王振在身后也是来来回回的跟着,总是离着朱祁镇两步的距离,而且走路悄无声息让朱祁镇一时之间忘掉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就在此时门外的内侍看到了安步当车缓行而来的于谦赶紧朝着殿内喊道“于大人到~”
朱祁镇听到声音一个急停还没要说什么就突然感到后面有人撞了过来,却是王振,因为朱祁镇还没成年身子骨并不太高,后脑勺一下子顶到了王振的下巴上,只听哎呦一声,然后就感到头顶一阵疼痛,朱祁镇立刻蹲了下去,摸着脑袋,咬着牙回头看着王振“大伴,你怎么跟个鬼魂似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啊?”
王振此时眼泪的都下来了,可是看到皇帝呲牙咧嘴的样子也是一阵无奈,他是皇帝的大伴,当然要跟着皇帝啊,至于走路没声儿,那也是多少年练出来的,结果今儿却成了错处,还没等王振说话,朱祁镇就站了起来揉了揉脑袋,快步出了暖阁,一边走一边道“你赶紧收拾一下,走!听听于先生怎么说。”
此时于谦刚刚迈过殿门,就看到了朱祁镇从暖阁出来,自然不敢怠慢,赶紧躬身行礼道“臣拜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