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远的就不说了,朱祁镇暗暗思量着太宗皇帝的制蒙古之策,总而言之有点像是一战之前的英国“光荣独立”之策,拉拢次强打击最强,只不过后来英国玩脱了,而大明则是亲自下场搞了一场武装送人头。
在太宗皇帝看来,蒙古自成吉思汗之后,黄金家族就一直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号召力,哪怕这些人在他的打击之下给他上了“大皇帝”尊号,可是真要说起来仍然是时不时的就要冒个泡,让你烦不胜烦,再因为他们曾经享受过中原繁华,如今虽说被赶回了大漠之中,可仍是贼心不死,需要严厉制裁,至于瓦剌,外姓之人不可能做大,哪怕跳起来了有了成为祸患的趋势,揍一顿就好了,唯有黄金血脉直系阿鲁台才是心头大患,而且阿鲁台所部大多都在辽东,相比起来阿鲁台距离北京最近,还时不时的跳一跳,自然要好好的教训教训的。
这样的策略不能说错,比如后世英国的“光荣独立”只出钱不出力,愣是把打遍欧陆世界无敌手的矮个子给掀翻了,又联合黑海沿岸国家掏了沙俄的后背,更是再后来支持德意志组建了一个“小德意志帝国”,一杆子把号称欧陆陆军第一的法兰西打成了筛子。
所以这样的策略没错,可是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能亲自下场,英国不就是最后没忍住亲自下场了,然后一战把日不落打成了白头鹰的黑椒牛柳堡。
而不幸的是,太宗皇帝也没忍住,毕竟古往今来唯一一个勒石燕然,封狼居胥的皇帝,这样的称号,对以靖难登位的太宗皇帝而言,诱惑力太大了。
也正是如此,这样的政策就出现了一个极大的漏洞,那就是亲自下场,消耗巨大。一旦有所差错以前所有的努力就会付诸东流,后来留学生之后直到大明灭亡,蒙古一直都是打打停停从无超三十年和平之期,根源就是如此,所以此策前置条件太多,门槛太高,只合适王朝巅峰期,而不适合现如今了。而且朱祁镇更想一劳永逸的解决北方问题,毕竟不是谁都有那么大的心脏,在家门口天天面对来去如风的敌人的。
接着看手中的资料,脱欢也算是一代雄主了,宣德年间也做了不少的事情,首先就是一统瓦剌内部,将瓦剌粘合起来。其次就是击败阿鲁台,将势力延伸到了东蒙古,后来宣德皇帝巡边又遇到了阿鲁台寇边,顺手又给他宰了。
如此一来,瓦剌可以说再无掣肘。而且脱欢还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应立脱脱不花。
这个脱脱不花是元惠帝之后,正经的黄金家族成员,投降大明以后与两个弟弟被安排在甘肃放牧,脱欢多次去信,想要立他为蒙古大汗,宣德七年,脱脱不花叛逃。
脱欢拥立脱脱不花之后,就像是曹操得了汉献帝,在草原之上有了大义名分。宣德九年宣德皇帝干死阿鲁台之后,脱欢趁势出击,却没有找到阿鲁台拥立的阿岱汗。
看到这里朱祁镇问道“父皇在宣德九年七月,巡边究竟是所为何事?又是与谁交战的?”
从马顺给的情报朱祁镇感到了一丝不同,自己的父皇难道真的就愿意看到蒙古出现一个新的统一势力?去年巡边,一战阵斩阿鲁台,这完全不合理啊,难道说历史记载有误?还是说其中有何隐情?自己的父皇可是深得太宗皇帝真传,这个时候应该是帮着阿鲁台一起维持草原的军事平衡,而不是将阿鲁台阵斩,然后让瓦剌捡便宜啊。
马顺在底下听到朱祁镇询问,立刻回答道“先帝有救阿鲁台之意,只是兵危战急,与兀良哈一战,便退了回来。”
不对,这与自己所记有出入,朱祁镇发现了不对之处,再次问道“详细说,究竟是怎么回事?父皇既有救阿鲁台之意,为何军报会变成阵斩阿鲁台?”
马顺跪在地上道“陛下,先帝确实是与兀良哈一战的,而此时阿鲁台已经被脱欢咬住了,而脱欢有顺宁王的爵位的。”
说完之后马顺就不再多言了。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怪不得是阵斩阿鲁台,原来在这里。说白了其实就是“光荣独立”政策在宣德九年彻底破产了,脱欢咬住了阿鲁台,宣宗皇帝其实是想要救援阿鲁台的,而兀良哈却是堵阿鲁台顺道拖延大明救援的。如此一来宣德皇帝击败兀良哈之后,阿鲁台已经授首,而脱欢因为臣服于太宗皇帝,被册封为大明的顺宁王,一个不值钱的王爵在这时成了一块遮羞布,被堂而皇之的记载到了历史之中,被说成了阵斩阿鲁台。同时也意味着,从太宗皇帝开始的制蒙古之策,从这一刻开始破产了,如果先皇能够多活些年,自然可以重新扶植新的草原势力,可是先皇刚刚回京,策略正在制定之时,突然就驾崩了。太皇太后为求稳定又开始了仁宗时期的政策,罢一切不急之务。于是再一次的全方位的战略收缩,可以说对蒙古完全给放弃了,也让蒙古开启了野蛮生长的模式,可是瓦剌已然坐大,现如今脱欢感受过曾经强盛的大明军威,还不敢乱来,一旦也先这个有着勃勃野心的家伙上台,再扫清障碍,怕是会骑马南望了。怪不得,怪不得是正统十四年十五年,原来双方都需要时间啊,只可惜原历史中留学生白白浪费了十五年的时间,还用人不当,导致他自己留学,大明最精髓的京营精锐一朝全灭,大明彻底失去了对西域的影响力,直到后来宪宗皇帝,来了一把犁庭扫穴,才堪堪止住这样的颓势。
想到此,朱祁镇内心却更加迫切了,不过还要忍,也不得不忍,若不将国内整合,若不将新军练成,再次到了那个时间点,怕又是一次打败,而大明的底子虽厚却不是让浪费在这里的,所以如今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想想真的好窝囊啊,身为穿越众,却不能大刀阔斧,唉……终究还是太小了,幼年皇帝终究太难了。
想到这里朱祁镇摇摇头将这些念头暂时压了下去,再次问道“如今在大同的北虏,是瓦剌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