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压抑着我们无法伸展,曾经的坚持,随着不断涌现的铁的事实消失殆尽。最后一线阳光也躲进了厚厚的乌云之中,意志消沉的我们被邪恶的力量驱逐着,疲惫的步子拖沓沉重,尽管没有被锁链束缚,我们也懒得反抗。既然注定失败,反抗又有什么意义?
渐渐远离角狼之野,何赣和李笑书二人也沉默着,虽然他们担任押送任务,但也没怎么为难我们,更没想象中的鞭子狠抽或拳打脚踢,他们甚至都没用押送的刑具,除了随身携带的佩剑之外。更不可思议的是,行进的空隙时间,两人便教我们剑术和近身搏斗,并且监督我们苦练。
“前面是鬼影森林,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两天就可以穿过去,然后一直向左,绕过绿谷隘口边缘,或者向右进入幽灵谷,从无迹之境的另一面去蓖箩国,两边都是一样的绕,除非我们能够直接穿过无迹之境,”李笑书对我们说,许是为了打破这如死亡般的沉寂。
我们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或许森林边缘的团团黑影,或许一棵枯死的古树,根本没注意他在说什么。到得这个地步,就算对他们破口大骂又有何意义呢?刘富宽和陈永的不幸遭遇已成事实,就像李何二位是申虞公的犬牙那样无可争辩。
鬼影森林又叫幽灵冢,与幽灵谷紧密相连,原本和幽灵谷就是同一片杂草繁茂而不生长树木的蓬于荒原,在众神创世之初,太虚神殿便建现在无迹之境所在的地方,幽灵谷经太虚神殿可以直通昆仑山脉。人魔之战时,为攻打神殿,班呶迷惑人类及其它万千生灵在幽灵谷自相残杀,一场百万生灵的大混战血腥上演,天地昏暗、日月无光,硝烟弥漫的山野尸骨累累。眼见阴阳两界的生灵将毁于纯魔之手,茹尼缔造的元神率领众神在神殿前与诸魔交战,班呶将生灵挡在前方当作血肉盾牌,诸神被迫节节败退,鏖战半年,元神不得已放弃神殿往昆仑方向且战且退,班呶攻下只留十巫部保护的神殿,但其实神殿已成为众神战胜班呶的陷阱,班呶率诸魔进驻太虚,它刚志得意满地坐上神殿的圣座,就被十巫部启动太虚陷阱打下了魔域,众神随即将班呶的据点引入空虚,用幻影魔咒紧锁魔域之门,神族施展法力,使山川险崖、直壁峭峰将这片空虚与现世隔离成无迹之境,可泣的是当时镇守神殿的十巫部成员没能及时逃离。神殿被毁,众神退到昆仑山脉,在昆仑山巅重新创建了自己的殿堂。
魔王被打入魔域之后,人类和众生灵方才解开迷惑清醒过来,悔恨那残酷的自相残杀,生者纷纷放下仇恨,将战死的同胞们埋葬在战场附近,为了警醒后人,让后世谨记这场战争带来的灾难,他们在每个同胞的坟墓上种下一株树。时间向前推移,树渐渐长成参天大树,这片荒原就变成了广袤的森林,每棵树下埋葬着一个战死的灵魂,所以一直以来鬼影生长、幽灵出入,蓬余便被称为幽灵谷和幽灵冢,或鬼影森林。
传说在鬼影森林生长的生物因为长期吸食鬼魂的灵气,也变得邪恶阴沉,就算普通的山鹊也会令人闻风丧胆,在角狼占据蓬余东南隅作为栖息地之前,鬼影的足迹可远达长余附近。之后,鬼影生物便与土蝼以幽灵冢为界,签订互不侵犯协约,鬼影生灵才没走出过幽灵冢,邪恶的鬼影生物很难对抗自昆仑山脉迁徙而来的角狼——尽管它们比角狼凶猛。
我们想起幻影魔咒,在我和云心上青丘山时,周雨江几次向肭仂祖要回都被拒绝,后来因为走得匆忙,它竟被遗落在了扶桑城。
李笑书和何赣告诉我们,越消沉,鬼影生物则越凶残狂暴。按现在这样的情绪,估计才进入森林,就会被撕成碎片吞进它们的肚腹。因此必须振作起来,为此,何赣还狠狠地踢了周培江几脚,他想激怒我们。但怎么都不奏效,同学惨遭不幸和失败的阴影始终随行。二人无可奈何,只好任由我们意志颓废下去。
森林里多以高大挺拔的松木或桦树为主,树杆下生长着低矮的灌木丛,偶尔几簇荆棘耷拉着苍翠的头,像海浪般起伏的山线平缓斜斜,爬到山脊顶端,可以看到森林层层叠叠的树冠伸向远方朦胧的雾色深处,深绿的树冠上增加了些许不太耀眼的新绿。穿越某条小溪或沿着溪岸前行,那是春夏雨水灌注成的河床,常常在宽敞的低地与一湾小水塘相遇,枯树杆自水里伸出朽烂的头,一两棵枝丫上斑斑点点几片叶子在告诉外界自己残余的顽强生命。我们的视线在清澈的水里搜寻了很久,确信里面没有沉埋着死尸,也感受不到死灵的气息。
又一个阳光明媚的傍晚,我们坐在一处空地用餐,那是两座小丘陵之间的坳口,许是长年的山洪冲刷,把这里的树木全部连根冲走了,光秃秃的只剩下些熟地草像绒毯铺在地上。
“不管这些鬼影到哪里去了,晚上它们肯定会从幽暗中爬出来,”何赣打量我们已经征服或即将征服的绿色海洋,随着山风的摇曳,落日余晖抛洒的旷野如满天星辰。“鬼火依如往常,没有消退一点。”
从山坳下到那片更加繁茂的森林,早已夜色深沉,月如金勾,星辰环绕着我们前行的脚步,那些幽深的蓝光在树底的土壤中闪耀,紫蓝色烟雾绕绕燃升起来,飘进树冠,飘到无尽的虚空,它们使每一棵树杆,每一片枝叶和绒草都浸润在这幽蓝的世界。
“就算最明亮的月色也显然多余,”周雨江惊叹道,我的目光正追着一群蓝光聚合而成的山羊,它们轻灵的脚步在树杆间穿梭跳跃出百余米后,随着噗噗的轻响,幻化成一缕缕蓝色光雾散落成满眼繁星,同时,数十只闪闪发光的兔子在灌木丛跳来窜去;几匹流星似的野马奔腾在空旷的溪边,溅起晶蓝的水花;扑闪着梦幻般翅膀的蓝鹰或云雀灵活地绕过树冠飞翔;有一只巨大的斑纹虎飞身跃过我们头顶,稳稳地落到跟前站定,摇着粗大的尾巴转过头来,蓝如冰火的目光把我们吓得连连后退,当它张开血盆大口时,蓝色的身体剧烈爆开,在我们周围喷洒成流星点点,那蓝光又变成上千只蝴蝶在丛林中盘旋飞舞……面对应接不暇的光怪陆离,我们非但没感到死亡的气息,还仿佛上到了美丽的天堂,所有烦恼消沉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