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做噩梦了。
梦到已经在记忆中模糊的妈妈，喜欢穿白裙子的妈妈，为了几十块钱和苏德川吵架的妈妈，求她不要走，还是离开的妈妈。
梦到苏德川离开那天，那天下着大雨，苏德川却拉着行李箱，告诉她要听爷爷的话，等他赚了钱了，就回来带她去过好日子。
苏灵并不向往什么好日子，但她没有挽留。只是一个人跑到后山，没带伞。
大滴大滴的雨珠从树叶上滑落，掉到她的身上，大雨里面什么都看不清。苏灵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反正脸上全都是水，哭了也没人在乎。
她就这么一个人坐在地上，天空黑沉沉的，模糊的远方，泥泞的长路。
梦到苏泽咳血的那些日子，每天她都只敢偷偷躲在房间里哭……苏灵不喜欢哭，可她真的好难过……
梦到自己一个人长大了，实现了自己远大的梦想，赚了好多好多钱，住上了大房子，给自己买了好多好多好吃的，买了好多好多华美飘逸的衣裙。
可她还是开心不起来，明明赚了好多好多钱了，她还是不开心，不开心就是不开心，赚了好多钱还是不开心。可是，赚好多好多钱，不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吗？
没有钱，她才会遭受从前发生的一切，既然有钱了，为什么还是要不开心呢？有了钱以后，所有人都对她笑意盈盈了，有了钱以后，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是啊，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没有烦恼，没有开心，没有意义。
赚那么多钱，做什么呢？苏灵也不知道，为了爸爸妈妈吗？其实早就不想他们了；为了爷爷吗？可是爷爷已经不在了……她站在高楼上，看偌大的北京，从白天看到黄昏，从夜晚看到晨曦，从晴天看到雨天。
没什么好看的，看得再多，这座城市也不属于她。她的生命，本来就是飘浮在空中的尘埃，飘到哪儿，就是哪儿。
苏灵梦见自己一个人去看了长白山，言语无法形容的美丽。蓝天白云之下，山湖相拥，千里澄碧。
跳下去就好了，苏灵想。
钱已经赚够了，也没有谁会真正在意她。就这样，迎着风，像山坡上偶然滚落的石子，算不上优雅地，跌坠。
可惜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