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一向冷清的岁星住所来了几位量体裁衣的工匠,她们离开之后,临近黄昏,似乎是故意将她晾在一旁的久不见人的封怀祯忽然出现。
“正月初一,启德殿设宴,以贺新岁,你随侍。”
“我以什么身份同去?”
“婢女。”封怀祯睨她一眼,语气中带着些许审视,“如何?”
岁星无可无不可:“但凭安排。”
她平淡又疏远的反应让他感觉陌生,但随之而来的心声很快使他的疑虑渐消。
【露面后,我这张脸将成为无碍的通行证。】
熟悉的她又回来了。封怀祯眸光一沉:这就是她——一个极度自私而危险的人,是擅长寄生的菟丝子。刚发芽时像柔弱的金丝,一旦找到宿主就会疯狂缠绕,看似依附,实则绞杀。最讽刺的是,宿主枯死后,这金色藤蔓会在阳光最盛时开满白花。
而他和霜降的骨骼,正是她绽放的养料。
便如前世败者支离的血肉上,她披着凤冠霞帔笑看新帝登基。
至于她现下为何会展露如此淡泊的性格——封怀祯随即想通:观察——她极善观察,并且,依据观察出的一举一动完美投人所好。她在模仿如今的我,当然,也有可能是霜降。
封怀祯无法确定,他将霜降调到身旁,是否会引起她的注意。
想到前世宫宴上发生的种种,他道:“谨言慎行,不可逾矩。掉脑袋的事,没人会替你担着。”
岁星微微颔首:“明白。”
前世,原主故意得罪出自相府的淑妃。她的长相与淑妃的胞姐极为相像,按理而言,靠着刷脸也能赢得几分好感,但那时的封怀祯不想将她当作争斗筹码,从未靠她拉拢丞相,反而因宫宴上不分好歹的偏袒又触怒了淑妃。
封怀祯想:这一世,既然封居晦又将你送到我身边当棋子,那便让这枚棋子再次搅动风云。只是这次执棋的手,该换成我了。
这是步险招,他必须确保控制得住局面,避免重蹈覆辙。
这也是个绝佳机会。一来,借她这张酷似已故相府千金的脸拉拢丞相,二来,让封居晦认为她已取得信任。
正月初一,酉时三刻,岁星静立在启德殿的蟠龙柱后。高大的柱身恰好微挡住殿内的通明灯火,碎金似的光斑在她眉眼间游移,将她那双审视众人的眼睛遮掩在晦暗不明的阴影中。
她的目光从下座渐次缓慢移向上座。
第三十七席的户部员外郎正在叩击酒盏。
【贪狼星陷,地阁尖削如鼠,水厄之相。开春将败于漕运贪腐。】
第二十二席的中书侍郎搅动驼蹄羹的银匙荡开涟漪。
【禄存化忌,官禄宫生横纹,作威作福,苛责致祸,贫病交加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