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直有一点没说错，他确实自幼粗鄙顽劣，不懂礼数。他从小就和牛马羊生活在一起，不是和牧民打交道，就是混迹在市井街头，拜师陈寻空后，师父也只教会了他读书写字，更多地是传授他鉴宝窃贼的功夫，可从没教过他什么礼乐诗画，自然叶直对于礼数这种东西是一窍不通。
刚才那些话还是叶直在贼大户的时候听来的，有时候那主子心情不错，责罚几句下人便结束了，但大部分时候那场景就相当惨烈了，不光是打骂羞辱，甚至有的直接被当场打死。叶直不明白究竟是犯了什么罪，酿成了什么大错，至于要被打死，毕竟生命可是只有一次啊。
结果他后续几乎听到的都是类似的话，“气死人了，不长眼的家伙！竟然把我最心爱的盘盏给摔了！”
当时叶直只是感到震惊，难道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还比不上一个死物？而他更震惊的是，那些被活活打死的人，直到生命的最后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只是无助地哭喊嘟囔着，什么“老爷饶命”，“娘娘饶命”，“小的知错了，小的不敢了”之类的话。
叶直一直没有想明白，每个人的生命难道不是自己的吗，想要活下去，不该是靠自己争取的吗，怎么会是什么老爷娘娘饶出来的呢？他一个小贼都知道，就算是偷，也要把自己的命贼回来，怎么那些看起来四肢健全，身强力壮的人，却宁愿被活活打死，都不反抗一下呢？
这个问题叶直也问过师父陈寻空，但陈寻空却是在良久的沉默后，带着叶直偷偷去了一趟当地的质人行。那是叶直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人如同牲口一般，被关在笼子里供人参观检查，一不注意就要挨打挨骂，他们像是货物一般被买卖交易，那些人的待遇甚至还不如他曾经饲养的牛马羊！
从质人行离开后，叶直也就没再继续追问师父陈寻空，他明白了那些人不反抗的理由。
他们当奴隶奴仆太久了，已经习惯了，麻木了，自然就不会反抗了，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只是活着。他们的生命早就被制定好了价格，几个铜元便能买走一个活人，几个铜元便能买下一个人的一生，真要计较起来，那确实不如一个昂贵的盘盏值钱。
天生的奴隶，天生的牛马，他们当然不会反抗，他们的命早被人买走了，不过几个铜元罢了。他们早就被驯服了，皮鞭和辱骂算什么呢，想要活着，听话就好。他们已经不会反抗了，哪还会有反抗的念头呢，只求主子心情好些，少挨打挨骂，多得些好处罢了。
他们的命，确实是属于什么老爷娘娘了。
叶直只是感到难过，他想不明白，同样是人，为什么人的命会有那么大的区别......
但叶直没有询问师父陈寻空，他猜测也许师父同样不明白，所以才会做贼。
不过叶直并未因此想太多，除了师父他没有其他亲人，自然不会多管闲事，他也从没想过主动去救什么人。当然如果有人向他求救，他会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帮帮忙，但如果连求救都不会，叶直才懒得管他人的死活。
当然，叶直的这些想法，在听到邹开南的那句话后，有了少许改变。
“向来如此，便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