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菊若凑近床榻跟前,床上之人正抱着软枕酣睡。
她昨夜却没睡好,敷了粉才遮住眼下的乌青,不怪别人,殿下和她一墙之隔,她满心焦躁欣喜,翻来覆去睡不安稳。
见明珠睡得毫无察觉,菊若垂眸浅笑,伏在床边,用指尖细细描着她的轮廓。
这个人,是救她出苦海的恩人。
她原以为自己这辈子,或生或死,都不得善终。
从小学着卖弄取悦的舞姿,勾人的轻佻眼神,在诱人遐想的肌肤上画满花箔,熏着催情的香,叫人身上一阵发热,一阵泛凉。
孩童的她懵懂地接受着这一切,不明白兄长为何要拼了命逃出去,若是被抓住还会被毒打,棍子落在兄长身上时,她跪在地上求饶,说再也不逃了。
久而久之,她习惯了这里,至少能吃得饱,能穿漂亮衣裳,她学得好,老鸨妈妈还会夸奖她,给她点心吃。
直到那双肥硕的手强拽起她的胳膊,她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她哭喊着,求救着,挣脱不开,周围人投来或冷漠、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她好害怕,她不要待在这个地方,她想回家。
就算是回到那个破旧的老屋,穿着麻布短衣,就算是去山间挖野菜、搬石头,围着土炕吃饭,就算是……
什么都好,只要、只要有人能救她。
眼泪浸湿了脸颊,混着脂粉,留下一条条泪痕。
“放开她!”
耳边传来声音,泪水早已模糊视线,她看不清那道身影。
忽然,她被拉进一个柔软的怀抱中,那么温暖,那么干净,带着茉莉花的淡淡气息。
是神仙来救她了吗?
自己,还能得救吗?
火光在眼中跳跃着,他们的贱籍被买断,当场烧为灰烬。
束缚着她的枷锁,就这样,破开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
“……奴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阿莲,原本是家乡人对她的称呼。
后来,变成了她的花名,也变成了她最深恶痛绝的名字。
很多人喊过她这个名字,父亲、老鸨、嫖客,她也将这个名字告诉给了郡主,并非对方所想的亲昵之举,而是这些人注定会被她舍弃。
眼前这个人,却不同。
指尖触及着对方的鼻尖和眼尾,蜻蜓点水般,留下一丝痴念。
待明珠醒来时,幔帐被人放下,遮住了外面刺眼的光。
“谁这么贴心。”
明珠伸了个懒腰,慢慢悠悠起身。
长公主府门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长公主府的侍卫原皆在北境驻扎,于戎狄一役中崭露头角,此番调任京中,担任长公主府的侍卫之职,不太清楚马车的等级规制,直猜其主人身份尊贵非常。
待人从马车上下来,大摇大摆走到阶前,见状,侍卫们上前阻拦。
“不知这位小姐是哪家,可有拜帖?”侍卫长问道。
李杉目不斜视,只淡淡扫了一眼头顶的匾额。一旁,郡主的贴身大丫鬟香菱语气不善。
“有眼无珠的东西,连郡主都不识得,你们怎么在京城当的差!”
“啊,郡主恕罪。”侍卫长拱手道,“卑职等人都是从北境调任,初到京中任职,若有得罪,还望郡主见谅。”
“我们郡主前来拜见长公主殿下,还不快进去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