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儿，不是爸狠心，你看看咱这巷子里，哪个半大小子还上学啊？不都是要补贴家用，咱家孩子多，你是最大的，你妈的想法也没错。”
“爸，我还有一年初中就毕业了，到时候找工作也能找个好点的，工资也高一些，你就让我读完这一年吧。”
现在是1958年，正是全民大炼钢铁的时代，紧接着就是那三年，即便他们愿意，自己这学也上不了了，肯定得下乡去。
前世他就去了黑省的农村，每年一到分粮的时候，就能接到祖母和后妈的信，大部分粮食都得寄回来，根本不管这一年他靠什么活着，村支书都看不下去了，可这是他的家事，人家也不好说啥。
“唉，不是爸狠心，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眼看就要断……”
“我一放假就去煤矿运石头，爸，我保证。”
郊外的煤矿会招一些零工，将那些含煤量不高的石头运出去，这些虽然不好烧，可还是能燃起来的，有些小砖厂很稀罕的，因为卖价不高，不能用正式矿工干。
“好吧，我再跟你奶和你妈说说。”
看着父亲些微佝偻的背影，周明眼眶湿润了，前世的父亲倒在三年自然灾害中，他为了儿女，硬生生饿死了。
第二天，不顾虚弱的身体，周明一大早便出了门，当然是没有早饭的，双腿在寒风中打着颤，学校离得不远，十几分钟就走到了。
“大明，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退学吗？”
正在打量着校园，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铁哥们，小猴子侯亮。
“猴子，”
看着好友，他的声音有些微哽，他们不光是好同学、好街坊，后来还一同下了乡，那些没粮的岁月，就是他一直接济着自己，才没有饿死。
“啧啧，怎么几天不见娘们叽叽的，喏，好东西，快吃吧。”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块地瓜，猴子还有两个妹妹，虽然他妈也没工作，却一直打着零工，家里情况比周家略好。
周明知道，这个年代粮食是最珍贵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
“跟我爸说好了，放了寒假就去矿上运石头。”
“你那后妈也真狠心，你这身子骨去运石头？不是石头运你？”
“噗嗤，”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你俩可真逗，石头还能运人？大明，想挣钱不？不运石头一样行！”
“钱来，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除了出苦力，还有哪里能挣钱？糊纸盒、拆棉纱的活也没多少，你能弄来？”
拆棉纱就是把针织厂剪下来的碎料拆开成为线团，机械厂可以用来擦拭机器，拆五斤可以赚一分钱，就是这种活计，有关系才能领来。
“嘁，”
钱来刚想说话，只听到上课的铃声响了，他们赶紧跑向教室，这时候虽然退学的孩子很多，可只要在校，上课还是很正规的。
周明坐在久违的课堂上，他收敛了思绪，认真听讲，虽然撂下课本多年，可他竟然能够听懂，身体里到底是个老灵魂啊，理解力那是不一般的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