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公公看见了，老管家嘴角流下黑血，是在黑线刺入他心口之前。
顷刻间，肆虐的气息抽干了老管家体内的灵气，他的一身黄境修为如枯树般崩塌，散入夜尘。与此同时，他的身子也变得僵直，垂直落到地面，这位身居杨府已久的黄境高手，死相凄惨。
一片树叶飘落，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落叶归根。
不解、疑惑、愤懑、不舍、惊恐，多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老管家墨色的眸子中。
老管家死之前仍然瞪着大大的双眼，他到死也没想明白，自己的主人为什么会出尔反尔。
“咱家还真是小看你了。”
于公公瞥了一眼地上的无首尸身，捂着嘴笑道。
“心思缜密，不愧是陛下夸过的‘蟠龙’。”
范诗鸢站在远处，不明所以。
于公公用指甲挑开了老管家的衣口，一本泛黄的书卷赫然显现。
如他所料，那个走火入魔的杨蟠在临死前将书卷托付给了自己的小叔，也就是这位已然死透了的山上人。而那书卷上，却被下了某种剧毒，那种剧毒竟是连黄境修为的管家都察觉不出的存在，而此毒的发作条件，就是老管家开始运用胸中气息之时。
“笨蛋，这种味道，咱家可不会闻错呀。”
锁命之毒，出自皇宫。
皇上的三哥，当年就是死于此毒。
在当今的陛下登基后，此毒秘方被毁，原本苛刻难得的所需药材也限制了此毒的传播，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锁命之毒已经悄然成为过去。
没想到这杀过皇子的毒，成了杨蟠的最后一记杀招。
没错，杨蟠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自己的小叔走。
书卷必须毁掉，而知道自己所有秘密的小叔也必须死。
自己是必死无疑的，所以杨蟠要在死之前，让小叔百分百地信任他。信任到可以为了他放手一搏或是想尽一切办法逃跑。当老管家如是去做了后，杨蟠的疑心病，才能被完全治好。吃了那么多孩子的心肝，他不怕死，他最怕的，就是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以及当年的密谈被自己的管家尽数吐出。所以他喊小叔去了密室，去让那卷书卷重见天日。
他一辈子为了宫里尽心尽责，在隐退之后大胆到用官道运输被掠走的孩子们，这样的死法，未免有些过于草率了。
“把他们俩扔到地窖里，第二天记得派人传出去，说杨府的老管家近日身体不适，死于风寒。”
于公公可不会管那么多，有些人，死了就该像鸿毛一般，掀不起水一点面的涟漪。
宫里死的草率的人多了去了，还有人一一为他们收尸吗？
拐卖孩童，在江南，是死罪，这是亘古不变的铁律。
覆着面皮的男人点头应是，然后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开始扛起了杨蟠的尸体。
“心中不必有负担，你为民除了害，平了百姓的冤，孩子们的双亲会感谢你，皇上也会如是赏赐的。等到那天，整个潜龙镇都会知道，你范知府破了一桩奇案，抓到了近几年孩童拐卖案的真凶并将其押入皇宫大牢，陛下会挑个吉日，将那人斩首示众的。”
范诗鸢埋头不语，当日他在堂上，听了老衙役的话后，也是如此心情。
至于于公公口中的那人，是谁，是哪个同样参与了此案的替死鬼，他无权过问。
“你现在呀，心里应该好好想着，陛下要将你提拔到什么地方去，从而早些做好准备。”
于公公笑意充盈，与刚才的满面杀意截然不同。
“不是吗？”
杨府阒寂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