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晋阳通往邺城的道路,也是躺着许多无名尸体。
刘桃子骑着青狮,行走在队伍的后头。
三大将军都准备前往邺城,跟彭城王打个照面。
走在前头的段韶跟斛律光似乎还在争吵,当然,只是斛律光单方面的输出,段韶是不怎么接茬的。
刘桃子跟高长恭并肩而行。
对于这位过去的下属,如今的大军头,高长恭心里却没有什么嫉妒,相反,他很感激对方的全力相助。
两人平静的走在官道上,高长恭望着远处那些尸骸,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此战,本可以不这么惨烈的。”
“虽说夺了永丰,可这边塞到晋阳的数百里地区,几乎被打成了废墟,数十万的百姓流离失所,耕地都被破坏唉。”
高长恭有些不忍心去看那些沿路的尸体,他隐隐觉得,这都是因为自己的过错。
若是自己能再强势些,不听高济的,不离开肆州,是不是并肆二州就不会被祸害成如此模样?
可无论怎么想,似乎现在都有些晚了。
看着颇为自责的高长恭,刘桃子缓缓说道:“彭城王若是早些动手,就可以不如此惨烈的。”
高长恭无奈的说道:“这件事彭城王也是无能为力,实在没有别的选择了,其实还是违背人臣之礼的。”
“陛下过去多神武,不知为何,登基之后,就像是换了个人。”
“知之,我在定州,得知消息之后,即刻出手,不是因为知道陛下要对我出手,是因为知道大齐危难在即。”
“很多人说,你在边塞,养精蓄锐,扩大疆域,是怀有异志,往后怕是会成为大齐的内患知之,你真的会这样吗?”
高长恭忽然开口问道。
“大王是知道我的,我从未有过异志,我所做,都是为了社稷,过去是如此,往后也是如此。”
高长恭知道刘桃子没有说谎,可他也知道,刘桃子所说的社稷,跟大家所说的社稷,似是有些不同。
他很想问问刘桃子,若是有一天,他的社稷跟其余人的社稷发生了冲突,他会如何抉择?
可高长恭不敢询问,因为他似乎知道答案。
这一次,陛下的行为危害了社稷,刘桃子没有半点的迟疑,即刻派人联络朝中的大臣,强行架空了皇帝,改变了社稷。
若是往后出现更大的冲突,他或许还是会如此果断的出手。
高长恭忽有些迷茫。
他说道:“每次战乱,都有很多人死掉。”
“我不喜欢战争。”
刘桃子点点头,“我也是。”
可刘桃子又说道:“只是有些战争是必须的,是无法避免的便是要死许多人,也得去打。”
高长恭主动跳过了这个话题,他谈起了彭城王。
“我还真的没有想到,五叔能有这样的胆魄.实在是令人敬佩。”
“我五叔向来儒雅随和,怎么说呢,就不是一个能去当权臣的人。”
“他虽然擅长治理天下,可这邺城,真不知他能否压得住啊。”
“这就需要大王来出手帮助了.光靠着他一个人,自然是难以压制的,可若是大齐的贤王们都愿意帮助,那情况就不同了。”
两人聊着天,从朝政聊到军事,又聊到了民生,聊的很是融洽。
“知之应当是封了卫将军?”
“不知道。”
“啊?我亲眼看到天使往你那边去了,怎么不曾遇到?”
“听说是去了武川,可当下诸多情况危急,我实在不愿意浪费时日,就没有再去武川找他们,我要尽快完成邺城的事情,返回边塞。”
“那里还有许多事情要我来做。”
邺城,皇宫。
高湛披头散发的坐在床榻上,整个人愈发的消瘦,眼里带着深深的恶意,龇牙咧嘴,凶狠的盯着面前的众人。
彭城王等重臣们站在他面前,祖珽也在其中。
他们都穿着丧服。
祖珽本身没什么官职,之所以能站在这些人的身边,只是因为他所代表的乃是刘桃子。
祖珽愧疚的看着高湛,摇着头,“找不到。”
“徐之才逃走了,哪里都找不到他,不知跑去了什么地方。”
高湛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因愤怒而笑了起来,“分明是被你杀掉了你们这些狗贼,杀了朕的名医!!何不直接杀了我?!”
高湛本就患有诸多疾病,本人还暴饮暴食,过去有徐之才为他调理身体,方才让他能保持清醒。
而当徐之才不见之后,他的病情瞬间加重。
他的病情已经达到了开始自言自语,跟看不到的人殴斗的地步。
此刻,他正指着祖珽骂,骂着骂着,又看向了身边,胡言乱语,口水乱飞,根本就听不懂他所说的是什么。
祖珽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后退了几步,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