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河。
周前营大寨。
一位身材雄伟,魁梧健硕的伟岸丈夫,骑着战马,抬起头来,看向了远处。
在远处的山坡上,人来人往,格外的喧闹。
伪齐的民夫们正在那里挖沟壑,修建高墙,设营寨箭塔。
那些营寨都已经成型,对方都开始做善后工作了。
一旁的副将瞪圆了双眼,整个人都气的哆嗦了起来。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这些东贼做事根本就不避人,他们这举动,就像是在邻居还在家的时候,从院墙翻进来,当着他们的面在他们院落里重新修院墙。
副将火冒三丈。
“都督!打吧!”
“还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如此欺辱我们不成?!”
“便是打不退他们,也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动土建木啊?!”
那高大威猛的将军此刻却没有生气,他笑着说道:“先前就听韦将军说此人胆大包天,做事果断,不能轻视。”
“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我大周重兵,他视若无睹,当面修墙作寨,这等胆魄,当真好壮士!难怪父亲要让我前来这里,真我敌也!”
“韩都督您.”
副将有些懵,怒火都消散了大半。
这位将军看起来粗狂威猛,像是个莽撞武夫,可一开口,那声音就破坏了那种粗狂感。
这位韩将军跟大齐那边的韩将军不太一样。
他的声音很平和,没有一般武人的那种洪亮粗犷,说起话来很有条理,常常引经据典的,说的话跟外表严重不匹配。
看着茫然的副将,韩擒虎平和的说道:“越是凶险的时候,越是要冷静,不可意气用事。”
“当下敌人占据有利的地势,我们军士不多,又没有接到军令,岂能私自出击呢?”
副将咬着牙,“难道就要看着他们修完回去吗?”
韩擒虎笑着摇头,他看向了左右,让一位将领领着骑士们撤离,随后又挑选了几十个亲信,让他们跟随自己,随即纵马冲了出去。
他们就这么一路朝着敌人的营寨冲去。
距离越来越近,齐人那边也传出了惊呼声,片刻之后,一支齐人的小规模骑士便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韩擒虎这才停下来,小心翼翼的上前了几步,打量着面前这些齐人军队。
当然,对面的齐国骑士们也是在打量着他们这数十人。
韩擒虎看到他们阵型肃然,杀气腾腾,心里再次夸赞了一句。
他清了清嗓子,仰头叫道:
“刘桃子!!你个苍头小奴!”
“世代为人端矢盛尿的腌臜!!”
“岂敢犯我边界,修建城寨?!”
这一刻,声音与相貌终于匹配。
齐人军队当即喧哗,骑士们纷纷引弓,军官带头抽刀,脸色狰狞,“这狗日的!!我非砍杀了他!!”
他们不等军令,便冲杀了出去。
下一刻,韩擒虎转身就跑。
箭矢飞来。
韩擒虎等人跑的飞快,齐人追击了许久,军官意识到不妥,赶忙叫住了众人。
而方才还在叫嚣的韩擒虎等人,此刻却已跑的不见了踪影。
军官吐了口水,气呼呼的领着众人往回走,又赶忙前往后方,禀告大事。
刘桃子坐在上位,田子礼和姚雄分别坐在两旁。
军官说起了外头所发生的事情。
“妈的!没胆子来交手,还敢来挑衅?!”
姚雄勃然大怒,“兄长,给我一百人,我现在就去烧了他们的前营!”
刘桃子没有说话,田子礼平静的说道:“只怕他们的前营早就没人了.他们分明就是故意激怒我们,让我们先动手。”
军官一惊,赶忙低头认罪。
田子礼挥了挥手,“无碍,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和睦相处的承诺,不过是废话而已,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寻个由头,面对他的主将有个说法。”
他看向了刘桃子,“兄长,看来此周将是想要动手啊。”
姚雄赶忙从一旁拿出了舆图来,田子礼跟他一同看了起来,看了片刻,姚雄眉头紧锁,“这厮有千余骑士,应当是不会来袭击我们,不过,若是绕开我们,去攻打白马戍,或者去万寿戍.我们在这些地方囤积了不少粮草啊!”
“也有可能从南路攻打大利”
看着舆图,姚雄是看哪里都觉得可能会遭受袭击。
“让张黑足领辅兵进驻各险要戍镇,充实防备。”
“雄,你领一千骑士,在白马,万寿附近驻扎,做好随时接应二地的准备。“
“唯。”
与此同时,韩擒虎领着大军,正迅速返回自家的归真大营。
副将跟在他的身边,偷偷看了他一眼,“将军.我们就这么走了?”
“留着也无什么用处。”
“薛将军和宇文将军,都不是会打仗的人,以他们为仰仗,孤军深入,便是破了城,也走不掉,他们根本不会出兵的。”
韩擒虎说起了南北的两位主将,言语里带着些小小的嘲讽。
副将顿时就不说话了。
晋国公很喜欢国内的诸多将军们,生怕他们累着,大多都召回了都城,让他们待在自己的身边,坐镇各地,出任险要这样的脏活累活,就交给了他的亲近们来操办。
在迎回母亲之后,晋国公甚至想将韦孝宽也接回都城享福,安排一个自己的得力干将前往。
朝中大臣几次前往,联名反对,晋国公方才放弃了这个让齐人激动不已的提议,只是换了些玉璧的将士作罢。
宇文护罢免了边镇上的几个重要将军,换上了自家亲信,斛律光便将他们当作木靶来打,领着一万人,那是作威作福,当下那几个凸起的小版图,就都是斛律光的杰作。
可宇文护不太在意一城一关的得失,宽厚的谅解了那些亲信们,还给他们升官发财。
副将忽长叹了一声。
情绪有些低落。
韩擒虎瞥了他一眼,笑着说道:“何以这般沮丧呢?”
“我阿爷告知了我一个好消息。”
“哦?”
“柱国大将军,随国公要来边塞了。”
副将一愣,“又要来了?”
韩擒虎抚摸着胡须,眼神明亮,“哪次不是这样?齐人一有异动,随国公就得来边塞,将那些钉子拔掉”
“不过,当下的局势愈发的不同,齐人边防颓势尽显,其庙堂动乱,随国公这次到来,或许便是吾等灭齐封爵的大好时机!”
副将抿了抿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敢说。
但愿吧。
刘桃子领着众人朝着武川出发。
营寨设立完成,敌人并没有敢出手。
民夫们分批离开,将军府对这些民夫的组织力达到了很强的地步,过去这些民夫就是随意洒在城外,有用的时候让甲士们将他们驱赶出去做事,不顾人数,不顾死活,路上若是遇到他人,便也抓起来充当民夫,治理是相当的混乱,戍镇也不知道自家有多少民夫,只要看着他们不能跑掉就可以。
而在经过设立诸户长有效组织之后,民夫们的建设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无序和有序,差别当真是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