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一阵,道路变窄了些,只容两马并行,钟无仇走在最前面,妖娆妇人在中间,欧劲松在最后面,三骑马形成了一条直线。
王瑛心中念头一转,大叫一声“借过”,纵马疾奔,便从欧劲松与那女人身边驰过,靠近钟无仇时,手臂一伸,从马后的箱笼中拿起一个包袱。
钟无仇临变神速,一掌向她肩膀斩来,王瑛矮身避过,胯下马儿毫不停留,疾冲而过。钟无仇自己,本来就是做没本钱买卖的祖宗,现在见这个女娃娃当街抢夺,如何不怒,当下拍马便追。
王瑛所骑的那匹马,是她十八岁生日时,姜如望送的西域良驹,钟无仇的马也是上上之选,两者的脚力差不了多少。可是,钟无仇起步略晚,追了一阵,还是只能望见王瑛的背影。
钟无仇怒声咒骂,奋力催鞭,只想追上这个女飞贼,让她见识见识钟大爷的手段。
两马奔驰如电,一瞬间已转了好几个山弯,钟无仇一直追到了武夷山脚下,看见自己那个包袱,端端正正放在一个大石头上,而那个女子,连人带马都已不见。
钟无仇四面打量一番,这才跃身下马,全神戒备,缓步向那包袱走去。深秋时节,地下堆积很厚一层枯叶,在他的足下发出沙沙的声音。待走到石头跟前,又前后左右一望,见毫无异状,料想那女飞贼见他穷追不舍,心中害怕,便把包袱抛下了。
这个包袱的打结手法,只有他四兄弟才会,钟无仇一看,便知包袱未曾动过,便冷笑一声,伸右手拿起包袱,往肩上一搭。就在此时,左脚脚踝处一阵剧痛,他应变奇快,提气向右一跃,蓦然见枯叶纷飞,那女子从地上直跃而起,右手剑寒如电,直刺心窝。
先前王瑛到了武夷山下,见地上枯叶甚厚,便赶走马儿,将包袱放在石上,拔出长剑,趴在石头左侧,将身下枯叶悉数盖在自己身上,待到钟无仇走近,便暴起发难。
钟无仇武功极高,剑刚入肉一寸,便反向跃开,若再慢得片刻,长剑刺入脚踝关节,这只脚就只能报废了。饶是如此,脚上已被割开了一大道口子,血流如注。
王瑛剑来如风,钟无仇的醉八仙拳掌,脚下功夫本就占到六七成,现在他左足剧痛,闪避不灵,慌乱之间,左右双臂又各着了一剑。
虽然这两剑入肉都不深,可他见这姑娘剑法凌厉之极,心胆俱寒,锐气尽失。耳中听到马蹄声急急而来,知道是欧劲松来援,强振精神,边打边退。
欧劲松见钟无仇追那小姑娘,本来也不太在意,他自己与钟无仇纵横江湖近二十年,早已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这小姑娘虽然身形灵动,却哪会是大哥的对手?可不知怎地,莫名的有些心惊肉跳,终究是放心不下,便与那妖娆女子商量,换了马匹,一路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
欧劲松见钟无仇满身是血,被那个小姑娘一柄长剑逼得连连后退,眼见势危,顾不上惊诧,暴喝一声,从马上直跃而起,身在半空,右掌击向王瑛的肩头。
王瑛伸左掌相接,只觉对方内力沛然而至,左掌招架不住,胸腹间一阵剧震,百忙中圈转长剑,一式“松针秋霜”,朝欧劲松“檀中穴”直刺。欧劲松身子临空一侧,左掌松开,稳稳站在地上,见这小姑娘剑法精妙,不敢小觑,双手平举,左拳右掌,屏气凝神。
王瑛刚才右手剑攻钟无仇,左手接欧劲松一掌便只有五成内力,胸中气血翻涌,喉头一甜,她硬生生的忍住,没有吐出那口鲜血,心知自己已身受重伤。现在若再动手,必定不是欧劲松的对手,她动念极快,一剑又向钟无仇劈去,钟无仇身形往左一闪,让开长剑,欧劲松又是一声低喝,挥拳打向王瑛的左肩。
王瑛并不回身,只是向钟无仇右侧急冲而过,她咬紧牙根,沿路拼命飞奔。欧劲松兄弟情深,略一迟疑,见钟无仇气喘吁吁,便扶他坐下,撕下一幅衣袖,为他裹住脚踝上的伤口。
这条道路直通向武夷山中,王瑛本就算定,欧劲松不会舍弃钟无仇而来追她,她本想进山后,找一处隐蔽所在躲藏起来。她提气亡命般直奔了一两里地,双脚如同灌铅一般,越跑越是沉重,那口鲜血终于压制不住,还是直喷出来,她怕留下血迹,已提前拿出一方手帕接了。
王瑛心中暗暗叫苦,进山之后,只有这一条道,别无岔路,道路两旁虽有树木,她受伤之后,已施展不了轻功,无法跃上,那二人要不多时,就会追了过来,却去哪里找藏身之所?
又跑了一段路,王瑛看见前方二十丈开外,右侧的山坡下,隐隐有一所低矮茅房,她略一思索,将手帕中鲜血洒了一些在路上,继续往前再跑,每隔三五丈便洒下几点鲜血,一直跑出一里多地。
她将帕子放入怀中,又倒走转来,在离茅屋十数丈外,从道旁斜坡下去,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到了茅屋之中。
她看见这茅屋废弃多年的样子,索性连柴门都不关上,斜靠着墙坐了下来,不停喘息,只觉周身骨骼欲裂,胸中疼痛异常,整个人几欲晕去。
迷糊中,听到有人叫道:“这里有血迹!”正是那欧劲松的声音,紧跟着听到另一个声音道:“我们朝前追,抓住那个女贼,我要活剐了她。”空山寂静,声音传出很远,听得钟无仇一轻一重的脚步声过去,他足踝受伤,左手拄了一根树枝,走路一瘸一拐,他成年打雁,今日却被雁啄瞎了眼,心中愤懑异常。
过了一会,听得欧劲松说道:“怪哉,血迹到这个地方,就再没有了。”钟无仇道:“二弟你看,那边有座茅房。”欧劲松道:“大哥你在这等等,我去看看。”
王瑛强忍疼痛,奋力振作精神,右手握紧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