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重梧凭栏远眺,见一道黄色身影,已在两里开外,不由也暗暗心惊!正目送间,忽觉后背气流有异,紧接着,听到一声大喝“看刀。”他左脚斜跨一步,转过身来,见游三钢刀从右侧刺过,相隔不过五寸。
游三一击不中,暴退三尺,眼神闪烁不定,他为人阴鸷,背后偷袭,待刀快及身时,才猛不丁大喝一声,其实比不出声更要狠毒,有不少人,便是这样稀里糊涂的死在他的刀下。刚才,他满以为一击必中,结果这年轻人行如鬼魅,一跨步便躲开了他的必杀刀,偏生还如此闲庭信步。他脑中转得飞快,细细寻思江湖中年轻一代的人物,忽然想起一人,脱口问道:“你是崆峒的杨重梧?”
杨重梧点头应道:“我是杨重梧。”游三深吸一口气,握刀的双手紧了一紧,指节一瞬间变成雪白。掌劈黑白双熊,废三目瘟神,杨重梧的名字,在近一个月,已传遍北地江湖。李千一本来跪着,一听他说是杨重梧,便一屁股跌坐在地,带着哭腔尖声叫道:“游叔,救我。”
游三又是一声暴喝,一纵上前,刀光如电,照杨重梧脖颈直劈下来,杨重梧侧身一让,左手掌出。游三滚倒在地,苗刀圈转,直削杨重梧的膝盖,杨重梧抬腿略退一步,游三得势,状如拼命疯虎,着地连滚,身催刀往,辗转连击。他知对手武功极高,故而一出手,便是滚堂刀的绝技,有个名目叫做“滚堂六连斩”,刀刀连环,尽在膝盖以下,疾速凌厉之极。他刚才思量过,杨重梧练的是震元掌法,便先行滚倒在地,杨重梧若要出掌打他,非得弯腰弓身不可。
果然,杨重梧连退六步,游三心中暗道:“看来江湖传闻这小子如何厉害,应该是有些添油加醋了。他才多大年岁,纵然崆峒派的招数精妙,临敌对战的火候,终究还是嫩了些。”手上不敢丝毫停歇,第七刀挥出,又是直斩脚踝。
杨重梧突然立定,以左脚根为轴,身子转过半个圈子,右脚踏出,正踏在游三的刀面之上。游三只觉得手腕一沉,忙用劲扯刀,可杨重梧劲力到处,游三但觉如蜻蜓撼铁树,那里动得分毫?正暗道不妙,杨重梧左脚又至,右肩已被踢中,如遭雷轰,双手松了刀柄,身不由己,往后飞去,直到撞到板壁,方落下地来。游三两手撑地,想站起身来,却觉喉咙一甜,张嘴喷出了一大口鲜血,人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震元掌为天下绝学,是司马雁闭关三年而得,岂止掌法而已,若论变化,脚下变化尤胜于双掌。那李千一见游三俯卧在地,不知死活,便朝那两个家人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唤我爹爹来。”那两个家人如梦中惊醒,又连滚带爬的下楼去了。
杨重梧自忖待会不免一场恶战,便劝阿山带同小青姐妹,还有醉阳楼的跑堂厨子等暂避一时。阿山稍一沉吟,便带了那姐妹二人下楼去了,那姐妹俩扑闪了大眼睛,回头望他,眸子里尽是担心神色,杨重梧向她们微微一笑,姐妹两个便都红了脸,转过头去,心中却是不知不觉的安定下来。
回到桌前,杨重梧又喝了一口酒,感觉一条火线直达肠胃,赞道:“好酒。”此时,“半坛香”还剩下大半坛,想起宫无极慷慨豪迈的样子,脸上不禁泛出微笑。
楼梯上有脚步声响,杨重梧暗觉奇怪,一是因没听到马蹄声,二是这脚步声如此虚浮。回头一看,是阿山端了两盘热气腾腾的菜上来,看来是他下楼刚炒的。杨重梧奇道:“山翁,你怎地又回来了?”阿山把菜摆在桌上,坐了下来,自己倒了一杯酒,深知此酒厉害,他不敢满饮,浅酌一口,闭目回味半晌,方答道:“老朽已六十有余,辗转漂泊一生,除了这醉阳楼,我已无处可去,刚才在楼下时,我将其他的人,都已打发走了。”
阿山又抿了一小口,继续说道:“这人世间的兴衰,见得多了,生死我已看淡,我就守在这儿,陪着我的醉阳楼。我也相信,天道轮回,老天自有眼!”
杨重梧见阿山主意已定,不好再说什么,仔细看他,见他满脸沧桑倦意,这种倦怠神情,似乎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在骨子里发出的,便只劝他下楼等待。阿山怕他分心,便答应了,望着阿山略显佝偻的背影,杨重梧心中,莫名的有些惆怅。
时已过午,乌云遮日,半面残阳,好容易刺破云层,洒下血一样的惨红光辉。
马蹄声急,这次却只一骑,马停之后,来人一步一步的,从楼梯寻阶而上。楼梯上,发出喀喀的声音,似乎不堪重负。
这个季三江,难道是个两三百斤的大胖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