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有消息了是好事儿,哭什么呀。”丁芳华把拉着娘俩在床边坐下,兜里掏出手绢替许桂芸擦眼泪。
许桂芸的视线已经完全被泪水糊住了,接过手绢用力擦了擦,努力辨认信纸上的字。越看眼泪越多,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不得不仰起头深呼吸。等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才再次低下头。
没看两行,泪水扑簌簌的又落了下来……
费了好大的力气,总算把几页纸的长信看完,许桂芸才想起屋里还有一位人客人呢。
用已经完全被泪水打湿的手绢擦了擦眼睛,看向曲卓。要开口时才发现,已经忘了这个小伙子叫什么了。
“他叫曲卓。”丁芳华适时提醒,又怼了下默默流泪的乔小雨:“别哭了。”
乔小雨抹了把眼泪,发现从曲卓进屋到现在连水都没给倒,赶紧起身去拿水杯。
“曲卓呀,谢谢你帮忙送信。你刚才说,你是小雨她爸的学生?”许桂芸问话时眼泪不受控制的又开始流了,赶忙用手绢擦了擦。
“嗨,我就是跟着乔叔学了几天俄语。结果,他非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整天让我给他干活。”曲卓一副抱怨的语气,硬是把许桂芸给逗笑了。
曲卓很清楚,男人嘛,不管在外面过得再难,都不会跟老婆孩子诉苦。所以,他很笃定,老乔在信里肯定报喜不报忧。
于是,他口中的袁家大队变成了粮产丰富民心淳朴,世外桃源般的祥和之地。
随着曲卓的讲述,许桂芸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泪水不知不觉的就止住了。拉着曲卓东问细问,恨不得问清楚自家男人这些年所有的点点滴滴。
幸亏曲卓是在农村长大的,都不用编,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农村好多有趣的事。只要把老乔加入其中,或者替换掉原本故事里某个关键人物就行了。
也幸亏曲卓只插队了两年多点,不然还真没那么多素材,填满老乔整整七年下放的日子。
许桂芸和乔小雨娘俩听得十分入迷,时不时的发出笑声。只有丁芳华个煞风景的货,忽然抽冷子冒出一句:“你们那个大队长怎么想的呀。让乔叔叔去养猪,又累又味儿的。”
这话一出口,许桂芸和乔小雨的脸色同时僵住……
眼下这年月,几乎所有大厂都有自己的养猪场养鸡场,有的还有自己的农场,以此来丰富职工的副食供应。
猪肉、鸡蛋和新鲜的蔬菜是好东西,但在工厂专门负责养猪养鸡和打理菜地的岗位,绝对算不上好活儿。
通常都都是那些得罪了领导,或者“有罪”的人才会被发配到那里。
见姓丁的傻妞一句话就搞得冷场了,曲卓心里很想骂人,脸上还得装出不在意的模样说:“你以为农村跟城里一样呀?”
见仨女人都不明所以,解释道:“农村和城市不一样。当猪倌儿是别人抢都抢不着的好活儿。”
“养猪还成好活儿了?”丁芳华纳闷的问。
“那玩意关圈里就行,不用溜也不用放的。铲猪粪是我们这帮男知青的活儿,早晚喂猪是女知青的工作,打猪草有一大帮孩子抢着干。
乔叔管干嘛?整天手插着兜儿,叼着小烟儿把我们支使的滴流乱转。”曲卓说话间右手背拍了拍左手手心,无奈的说:“没招呀,报工分的权利在他手里攥着呢,我们还不敢有意见。”
“噗~”丁芳华被曲卓卖惨的模样逗得噗嗤一笑。乔小雨也捂着嘴,还挂着泪花的大眼睛,再次完成了好看的月牙儿。
许桂芸脸上的表情也再次变得生动起来。紧接着又埋怨:“他怎么又把烟捡起来了?”
“嗨~”曲卓拍了拍大腿,感慨的说:“没办法。农村布票工业票啥的缺,可都抽旱烟嘛,发的烟票对大多数家庭来说都没啥用。
乔叔是技术岗,公分高,手里有余钱。看着那些特别困难的家庭,有心帮一帮又怕升米恩斗米仇,就常年花钱买他们手里的烟票,算是变相贴补他们。对了……”
曲卓说着话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五百块钱,还有临回来时爷爷给的全国粮票:“这是乔叔让我带回来的,您收好了。”
“这么多钱?”许桂芸看着厚厚的一卷钱吓了一跳。
“多啥呀。”曲卓把钱和粮票塞到许桂芸手里:“农村,还偏僻,有钱都没处花。乔叔就一个人,自己吃饱了全家不饿,平时也就抽烟能花点,剩下的都攒着呢。”
许桂芸一琢磨,好像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再一想自己这些年提心吊胆的挂念着,一听说谁谁谁又死在外面了,回到家就连着做噩梦,枕巾都不知道哭湿了多少回。
结果呢,人家在外面活的还挺滋润。一时间又生气又想笑……
曲卓看着许桂芸的表情,大概就能猜出个大概。压低了声音说:“婶儿,你别埋怨乔叔。他心里挂着你们呢。没事儿就一个人拿着照片在那看。生怕拖累你们,不敢联系呀。
这也就是那四个货倒台了,不然他还不敢呢。”
“我懂,我懂。”许桂芸连连点头,抹了把不知不觉又流出来的眼泪,感激的说:“小曲,谢谢你。谢谢你帮他送信。我这心里呀,总算踏实了。”
“您甭谢了。”曲卓叹了口气:“还没跟您说呢,我算被乔叔赖上了。”
“啊?”许桂芸愣住。
“乔叔说了,三年学徒两年效力,你学了我的能耐……”
曲卓把之前编的那套话又说了一遍,满脸无奈的叹气:“您以后呀,就拿我当大牲口用吧。家里有啥事一定喊我,千万别客气。
不然呀,等老乔同志回来了,肯定得骂我没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