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被杨展造黄谣这件事,邢宜茹的感受并不如她表现得那么轻松。
一开始接到警方的电话,邢宜茹还以为是诈骗,就没多理会,对方打来的多了邢宜茹直接就把这个座机号码给拉黑了,继续在店里盘库,不一会儿静逸居所在社区的片警直接上门,邢宜茹才意识到这下是真的出事了,但她想不起来自己能有什么事情牵扯上警察,工商消防税务倒是经常打交道,不过既然警方说配合调查,邢宜茹还是赶紧出发了。
魏炆君刚开完审稿会,手机上就接到邢宜茹发来的信息,只有一行快来接我,和一个公安分局的定位信息。
魏炆君马上就请了个假,快到中午下班时间,转了一趟地铁又过天桥,一路跑着过来,远远就看到穿着一身枣红色明制的邢宜茹坐在公安局门口不远的公交站台那儿,整个人看着就很收缩,惨白着一张脸,两只手紧紧抓着膝上的衣服,没什么表情,但是比有什么表情更让人揪心,魏炆君气喘吁吁地跑到邢宜茹的面前,邢宜茹一抬头,就把眼前的人死死的抱住了,然后就是放声大哭。
魏炆君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大马路边上车来车往,等公交车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太阳晒得路面翻滚起一阵阵热浪,但是邢宜茹的身上凉飕飕,他把她抱的很紧,想把她暖热,想让她别哭。
邢宜茹也不记得哭了多久,她就在那个公交站台把自己的遭遇和魏炆君说了,当时魏炆君真的是一股怒火直冲脑顶,如果杨展当时就站在跟前,估计一嘴牙剩不了几个,按照魏炆君的生气程度,杨展和他肯定是要死一个的,但是现在警方介入,愤怒和暴力就不是解决问题的路径了,他一边安慰着邢宜茹,一边想着是不是要请个律师,然后又想到这事情应该先和老师通个气,毕竟师门里出了这种败类,老师还是需要掌握一下大概情况的。
打电话过去秦老师一直没接,魏炆君只好打给师娘,师娘说秦老师一早就被学院行政秘书打电话叫走了,说是有个什么事要了解情况,现在还没回来呢,魏炆君一听就猜到估计也是因为这件事,既然是老师也已经知道了,再看邢宜茹已经哭花的脸,还是先回邢宜茹家整理一下仪容吧。
等秦老师的电话来的时候,邢宜茹刚在家洗好澡换好衣服,秦老师说自己有点不舒服已经在医院了,又说起师门里受害的学生不止邢宜茹一个,师娘已经去学院那边接其他学生回家了,让魏炆君带着邢宜茹要不也先来老师家,不管怎么说先把人聚齐,老师也好安心点。
魏炆君看邢宜茹那样子,本来是想和老师说就还是先不过去了,谁知道邢宜茹一听到还有其他受害者,而且秦老师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以后,立马打起精神去梳了个头画了个淡妆,跟着魏炆君出门打了个车就过来了。
魏炆君也没想到中午见面还哭成一团的邢宜茹,再见到同是受害者的三个师妹以后,会表现的如此温柔强大,不仅各种开导和宽慰师妹们,甚至还主动帮着师娘安排晚饭,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我的错我就要理直气壮的模样,还是挺管用的,本来灰扑扑的师妹们看到强大又坚强的师姐,也可能是感受到了榜样的力量,很快就活泛起来、振作起来了。
从秦老师加回来的路上,邢宜茹一直靠在魏炆君身上流泪,魏炆君只能沉默的搂着她,九点半从老师家出来,回到邢宜茹家已经十点半了,他正犹豫着是该礼貌的离开还是再留下来陪陪她,毕竟她也是孤身一人,遇到这种事身边再没有个伴儿陪着,万一出了什么事。
魏炆君不敢想,他不能让邢宜茹出事,今天看到她这么多的眼泪,他已经不能再让她遭受哪怕一点点的伤心了。
我还是留下来陪陪你吧。他小心翼翼的对她说,好像很害怕得到的是她疏远客气的逐客令。
听到这话邢宜茹先是没说话,跑去冰箱里拿出来一瓶锐澳,白色底色的易拉罐,魏炆君记得很清楚,邢宜茹打开拉环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然后一双哭红的眼睛很认真的盯着自己。
那你可千万别走了哦,准备着我随时还要大哭一场。她说,说完又扬起下巴把易拉罐里剩下的酒全喝完了。
我不走,我就在这守着你。魏炆君看到那双哭红的眼睛,就会涌起一种复杂又强烈的情感,他想要给邢宜茹最温暖的安抚,又想给杨展最猛烈的报复。
邢宜茹家没有沙发,魏炆君拿了张地垫在客厅打地铺,邢宜茹倒是没有再哭,卧室的灯也熄灭了,估计也是睡了,魏炆君睡不着,明天一早有个很重要的专访,是他带队,但是他现在想要留在这里陪陪邢宜茹,于是给分管领导发信息请假,领导一直也没回复,这让他多少有些忐忑,责任心和另外一份很强烈的情感缠斗在一起,让他痛苦纠结,又害怕专访没人带队给单位带来损失,又怕邢宜茹没人陪伴会出什么事,躺在里翻来覆去,很快就迷迷糊糊,睡得也不沉,一直做乱糟糟的梦。
梦到家里的老房子挂满白色的麻布,周围的人群很吵,大家都围着七嘴八舌,魏炆君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很矮,只能看到周围一片片都是别人的腿,向上抬头,那些腿的主人每个都表情严肃,这是在做什么,魏炆君穿过很多人的腿,终于看到了院子外面搭起来的棚里停着两口棺材,一群人围着烧纸钱,他想起来了,里面是自己的父母,他转身向院子里跑去,迎面撞上一个人,好像是村里的老篾匠,说炆君你怎么才回来啊,你爷最后眼睛都没合上,魏炆君拼命想要挤进自己的家门,却怎么也进不去,忽然周围的人都叫骂起来,他一回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周围有很多医生一样的人,其中有一个一直在大声说着没办法了两个人都是脑死亡,然后那些叫骂的人就开始哭天抢地,魏炆君觉得全身冷极了,他转身就想跑,却无论如何也伸不开腿,张不开手,努力猛地挣扎着却只能掉进万丈深渊。
突然一个温热的怀抱包裹住了正在无限下坠的他,还带着淡淡的香味,是她吗,魏炆君不知道,但是他感觉自己被接住了,被保护着,好幸福,好温暖,是她吧,太好了,真的是她。
魏炆君一下就惊醒了。
客厅的窗帘不怎么遮光,外面的路灯光霓虹灯透进来把房间昏暗的照亮,魏炆君坐在地铺上对面就是邢宜茹。
我睡不着,一直都觉得好害怕,只有抱着你感觉好像安全点。她哭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