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蕊稍微停顿了一会儿组织了一下语言:“高考完了,我们那里高考就很难考,很卷,我考的还可以,上了个末流的211,他就没达到本科线,上了个大专,但是我们填志愿是写在一个地方的。他们学校离我们们学校也不远,我那个时候,因为我家里也不怎么给我钱,就经常带家教什么的挣点钱,也挺忙的。他反正就是学业也没什么进展,天天在宿舍打游戏,我说让他考个专升本,他压根不感兴趣,说我嫌弃他了什么的,那时候也闹过几次分手。其实他们家条件比我家好,我们家就是种地,他们家在镇上开了个轮胎店,而且他两个姐姐,就他一个儿子。他爸妈看不上我,觉得我家条件不好,父母都是农民老了没有营生,还有个弟弟,这都是拖累。但是说出来也特别可笑,他两个姐姐也是因为有他这个弟,不好找对象,他大姐远嫁,二姐现在还在家里,”吴蕊说到这,伸手在葛玥童桌上抽了一张纸,擦了擦鼻涕“后来我不是就准备考研究生吗,刚好那段时间他妈住院,他就不愿意我继续复习,让我别读了跟他回去结婚,我说我真的不能放弃,我们学校当时也有推免的,我就差一点就能够上名额,我特别不服气,就想着一定要考个研究生,他那时候不是已经毕业了吗,工作也不好找,就想回老家去发展,总之那次就吵得特别厉害。他看我不松口,可能就想着方正我也跟了他这么多年了,跑不掉了,就想着找我爸妈拿捏我,他就让他爸妈背着我找人跑到我家去提亲了,后来我妈就说结婚可以,就是要一套县城的房子全款的,十万的车,十五万的现金,他们家觉得太多了拿不出来,我们就这么分手了。”
吴蕊说到这已经开始抽泣,葛玥童那个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葛玥童自己就不算胖,吴蕊是真的很瘦的类型,隔着棉质睡衣拍她的后背,脊椎上的骨节非常清晰。
“我来读研前不是也和我爸妈吵了一架吗,我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虽然我手里还有点钱,但是出来读研我爸妈已经说了分钱不掏,还要我每个月给家里寄钱给他们养老。那段时间我整个人也是恍恍惚惚的。然后他突然跑来我家找我,说还是放不下我,要和好,说他和我说他也不想在家呆了,想跟我来迎城这边,在大城市碰碰机会和运气,还说他自己也存了点钱都带上了,他就在我们学校附近开个店陪我上学,存钱结婚,”吴蕊又抽一张纸,使劲的擤鼻涕“我就特别特别感动,觉得自己没看错人,想着坚持下来我们肯定能走到最后,我就带着他一起来了。过来这边以后找店面租房子,他说钱不够了,我又拿了两万块钱给他,把店开起来,没课的时候我就去店里帮忙,周末我还要去机构代课,我真的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后来听我们同学说起,好像是他在他们家轮胎店弄了一批劣质货坑了好多个客户,人家都来找他,他妈护犊子就给了他点钱让他出来躲躲,我问他有没有这回事,他说不知道是谁胡说八道的,我也就没多想。”
葛玥童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差不多了,把脸上的面膜揭下来扔进了垃圾桶,然后一边拿手按脸一边继续听吴蕊说。
“其实店里生意就还可以吧,来的都是老乡多,我也经常在贴吧什么的发帖引流,干了两三个月就慢慢适应了,做餐饮是挺辛苦的,但是每个月纯进账也有一万多块钱,真的还是挺好的,我就问他啥时候把我那两万块钱还我,他就一直说再等等,现在生意还不稳定,要用钱的地方多。然后慢慢的他就越来越暴躁了,经常找个理由就吵架,有一次吵得急了还动手打我。”说到这吴蕊哭得挺厉害的,葛玥童赶紧往她手里头塞纸。
坐那哭了好一会儿,吴蕊的情绪总算平静了下来,擦擦鼻涕继续说:“前几天我妈给我打电话,说她听说我前男友家在县城买房子了,还买的挺大的,问我车和现金的事情他们家准备了没有。我一想买房子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呢,他也没和我说,而且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会准备惊喜什么的人,我就问他怎么回事,他一下就慌了,先一口咬定是我妈弄错了,我当场给我妈打电话,我妈说不可能弄错,卖楼的就是我们隔壁邻居家的儿媳妇儿,人都上我们家道喜来了能有错吗,他一下就急了,隔着电话就和我妈吵。”
“这确实不应该,”葛玥童能听出来这事儿处处透着不对劲,心里觉得吴蕊确实有够惨的“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后来吵得急了,他才说房子就是他们家买的,他和我暑假分手的那段时间,他们家给他相亲了一个女的,就是我们隔壁镇的,他说那女生看上他了,他没看上那个女生,还是觉得我好,那时候那个女生天天跑他家去找他,帮他妈干着干那的。为了躲开这个女生他就跑来找我复合,跟我来迎城了,”吴蕊哭的声泪俱下,刚才的面膜算是白贴了“今年过年回家,他说那个女生还是天天跑他家里来,那时候我因为他妈不待见我正跟他生气,冷战了一个多星期,他就觉得我不孝顺他妈,那个女生孝顺,他妈也喜欢,而且那个女生家里条件也好点,在镇上有房子,他就和那个女生好上了。”吴蕊把手里的卫生纸狠狠捏成团扔进垃圾桶,又抽了几张纸擦了擦已经通红的鼻子“我前几天才知道,那个女生已经怀孕了,他们家一直忙着张罗着要结婚呢,才着急在县城买的房子。”
葛玥童一向八卦绝缘体,不凑热闹也不爱打听什么事儿,但是这突然砸脑门上的八卦听起来确实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她其实也并不确定吴蕊跟自己说这些的时候把自己当成什么,毕竟两个人仅有的几次聊天吴蕊基本都在掉眼泪,内容也是一次比一次心塞,葛玥童一边听着吴蕊抒发情绪的哭声,一边觉得自己可能就是个情绪垃圾桶什么的。
等葛玥童做完护肤,吴蕊也算是哭好了,正在一边擦鼻涕一边回收情绪:“我觉得自己特别可笑,”吴蕊起身去自己桌上拿了一瓶水,拧开一口气喝了一半“如果不是买房子的事被撞破了,我估计我还要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我前男友悄悄把一切事情处理好然后潇洒的跟我分手走人。”
“不至于吧他。”葛玥童心里想的是不太确定吴蕊和自己说这些的目的,还是先不要太早表达自己的内心想法比较好。
“他可太至于了,”吴蕊哭的眼皮也发红,蹲坐在椅子上抱着腿,看着整个人萎靡又收缩,眼睛里也没有了平时那种野蛮生长拼命努力的韧劲儿,眼睛里亮光一闪啪啪两大颗眼泪就掉下来,顺着她没多少肉的脸颊向下砸“他已经偷偷摸摸把店给转让出去了,超低价转的,连带所有陈设一起,租的房子也都退了。我之前一直有点奇怪,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一个人,怎么他会那么勤快主动把冬衣冬被都收起来塞床底下,昨天我去我们租的房子看,床底下的柜子里什么都没有,他连毛巾被都打包寄回老家了,估计他也知道我假期在机构都是满课,没时间去他那,我要是一直没发现的话,这个假期一结束他直接给我来个人去楼空,你说,人心怎么能狠毒到这个地步。”
葛玥童心想确实够坏的,但是这对你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不用和这样的人渣结婚毁掉一生,虽然现在伤心,但是把眼光拉长了来看,估计都不要三年五载,只要三五个月以后想起这事都会有种劫后余生的窃喜。但葛玥童嘴上没这么说,她看自己的抽纸已经被抽的见底了,伸手从柜子里拿出来一包,一边拆封地给吴蕊,一边说:“光是听你这样说都觉得,哎,何必呢。”
“是啊,他何必呢,”吴蕊接过抽纸放在桌面上,喃喃自语似的:“就算是劈腿了不对不敢面对我,但是都把别人搞怀孕了是不是应该有点担当,哪怕被我骂,甚至被我扇几巴掌,都起码应该拿出点男人的骨气,敢作敢当,做了就认,早点痛快干脆的告诉我,当面把话说明白我都敬他好歹算个男人,何必搞这种心机暗度陈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