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最重功德,想当初许旌阳就是斩蛟龙得道,“合家飞升,鸡犬悉去”,封“神功妙济真君”,被净明道派尊为祖师,是四大天师之一。
而今天师府力排众议,压服天下道门,就是为了让这位师叔祖领此功德,一众弟子奋力拼搏,迁延三载,死伤无数,昨天师叔祖的师妹玄英真人更是命丧当场,师叔祖也身受重伤。
眼看妖龙即将伏诛,却不想这位师叔祖愿意分润功德给自己。
张守相心中复杂。
却听师叔祖正容道:“守相,须知福祸相依,此番说是机缘,也是灾劫,万万不敢大意。”
张守相恭敬道:“弟子谨遵教诲。”缓步退下。
海上风浪轻轻,一片轻纱也似的云霞笼罩月色。
师叔祖低头看看胸口,不禁喟叹,他身受重伤,大体只有十余日寿数了,此番要是不能降服妖龙,恐与天仙功果无缘。
要不是时不我待,续命的甲子四候水还需十日才能取回,他是万万不肯将功德分润出去的。
张守相下来二楼,在五位道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到一个伤势相对轻点的道人身上,“德清,随我来。”
那道人当即起身,“可是老祖有什么吩咐?”
张守相边走边道:“师叔祖赐我拘矩尺,要我降服妖龙,定规尺处就麻烦你看护了。”
规矩二尺一主一副,定规尺为主尺,可以划定方圆,困锁天地,只是此宝威能宏大,向来都是定大疆大域之围。
拘矩尺则可以携人挪移至主尺被触动之地,而且两尺互有联系,凡是被标记之妖物触碰到主尺规定边界,就能确定其位置所在,继而通知副尺。
这一套宝物,可谓是天师府镇门之宝级别的,历来追妖捉怪,无往不利。
德清闻言竦然一惊,忍不住凑近了低声道:“表舅,那妖龙逃遁三年,早就闹的天下皆知,岂是我等能染指的?依我看,还是早些推脱了好。”
张守相来到一楼,道:“德清何出此言,那妖龙身受重伤,正是斩杀的好时机,师叔祖将此重任交给我,岂能推诿?”
德清哎呦一声,见周围尽是低辈弟子,就将其拉到门外,“表舅,你却不知其中厉害,妖龙在南方作乱时,茅山、阁皂山就多有微词,此时到了北方,全真教诸派个个摩拳擦掌,要不是老天师极力弹压,这妖龙岂能只让我天师府占了?
这些也便罢了,就是门内,广隶张氏、落锦张氏,这些下赐张姓也都在看着,还有弘合张氏、广源张氏这些偏房,再加上我们正房三支……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
你要是摘了果子,回去可就难过了。
所以说,它就是个烫手山芋,老天师点卯的时候我爹就跟我说了,明哲保身为上,万万不敢有什么进取之念。”
张守相暗叹一声,德清此言发自肺腑,其中凶险,他岂能不知,早早就请命看护定规尺,远离一线,船楼中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他连根头发丝都没被影响。
然而这次是师叔祖亲自点将,岂容他推脱?
一旦一个畏战不前、不尊师命的帽子扣下来,此后在族内怕是举步维艰。
张守相拍拍他肩膀,温和道:“德清不必多忧,我自有分寸。”
眼见张守相取出拘矩尺就要遁走,德清咬咬牙,从怀中取出一物塞进前者手中,“这是我出来时老爹给我的定命玉圭,可挡一次生死之灾,老舅且收着,以防万一。”
张守相摩挲着玉圭,眼眸闪动。
现今天下动荡,传言说是三千年未有之变革,各家老一辈真人隐世不出,老天师也只在妖龙出现的时候出现过一次。
现在正脉又死伤不少梁秀之才,门内局势必将大变,此时德清攀附上来,想来是有些想法的。
理清此事,他向德清微微颔首,领了好意,随后取出拘矩尺,起了法力,念头动处,已经挪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