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者,无法解脱,无我者,无需解脱。那解脱岂不成了空谈?”
“从有我,到无我,即为解脱。没有过程,只在一念之间。”
“如何得此一念?”
“云在青山月在天。”
“实无所得焉?”
“凡有一念,即为未了,实无一念可得。”
“若无我亦无所得,修什么?求什么?”
“何苦修,何必求?”
“你是说: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不修而证,不求而得。明心见性,花开见佛。”
“什么是佛?”
“实无一物可谓之佛。佛者,其大无外,其小无内。一切可说的都是他的部分,用部分是无法去描述整体的。因此是不可说,不可说。”
“不是说人人都有佛性的吗?”
“人之与佛正如浪花之于大海。每一朵浪花都来自大海,融入大海浪花就不见了,这是无我。每一朵浪花其实又是存在的,这是有我。而浪花本身并不是一种实物,他是大海的一部分,它只是相。如果你看到的每一朵浪花都不是它的相,你就见到真正的大海了。其实,作为浪花的我们,本身就是大海的一部分,当我们融入其中时,就没有了分别。事实上,并无一个所谓的大海,它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而我们本来就从未离开过它。它是一根看不见的弦,遍布虚空,无所不在。世间万象,都是它演奏出的音符。”
“如此说,修身岂不是无用?”
“修身可助明心,明心可以见真性,见性可以成佛。若可直指真性,身心都是末事。”
“那过去、现在、未来也是空吗?”
“善哉,善哉,小居士所问贫僧不能作答。因为我也尚未明了,不敢乱说。”
“那世界有很多吗?两个世界如果有联系,还算是两个世界吗?为什么不说是一个世界的两个部分?如果没有联系,佛是如何知道有恒河沙数三千大千世界的?”
“阿弥陀佛,这个问题贫僧也无法回答。”
“其实,你只是讲了物质的本源问题,并未明了时间和空间的问题。你过分地强调了性空,却忽视了缘起的重要性。相也是一种美,浪花是大海之美,音乐是琴弦之美。便是着相又如何?如来说有我者,则非有我,而凡夫之人,以为有我。凡夫者,如来说即非凡夫,是名凡夫。”
“说实话,贫僧正是卡在此处不能解脱。因此自取了个法号何苦,又给小徒取法号何必。正是有何苦修、何必求之意。本想时时参此话头,终有所悟,但历时十年,未有寸进。”
“不如我送你《西江月》一首,或许对你有些帮助。”
说罢,李二狗随取来纸笔,写道:
何苦修贤修圣,争如存拙存愚。闲来酒肉静来书,懒把话头参悟。
何必求来求去,任它谁有谁无。不辞着相做凡夫,哪个众生可渡。
老和尚读罢,忽然大笑三声,随即老泪纵横,他参了十年的话头忽然破了。他起身向李二狗深施一礼,然后领着小和尚飘然出门,竟不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