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都惦记着奴才,你可真是……”
季汝阳握着陆凝霜的手腕在床沿坐下,拍了拍她死死扣紧的手,噙着微笑,语调温和的轻哄:
“先把奴才放开好吗?”
少女双眸的漆黑如墨,却又似乎泛着红光,视线一瞬不落的锁在他的身上。
配上那张惨白兮兮的脸,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可季汝阳不怕。
他一生无恶不作,百无禁忌,在很多人眼里比恶鬼还恐怖。
何况在二小姐半人半鬼时,他就被揩了很多油。
如今这样,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陆凝霜不回答,他便拧着眉头无奈的苦笑:
“二小姐,奴才不会跑的,容奴才去锁个门好吗?
虽说当奴才的没有人权,可奴才还是想留点儿颜面的,尤其在您那群狂蜂浪蝶面前。”
他耐心的等待。
皇宫内驯养大的奴仆,总有最好的耐心。
过了一会儿,手松开了。
季汝阳摸了摸少女的脸,在她的注视下慢慢起身退走,然后在众人激愤的目光中关门上锁。
他们只看到阴影下的半张脸。
诡异而阴冷。
没看出他的平静与从容。
当三道门都被关闭,同时花窗也被锁住,拉下窗幔后,屋子变得一片昏暗。
季汝阳抽出火折子,点亮了梳妆台上的彩绘雁鱼灯。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不远处的花鸟鱼纹立身更衣铜镜,也照亮了镜中残缺的身体。
他望向入宫后便不曾仔细端详的丑陋身躯,喉咙里发出低哑的轻叹:
“二小姐,太监真的不好玩儿。”
季汝阳的思绪清晰又冷静,他在脑子里一一回想欺凌过自己的人的下场,已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唯有肩膀后露出的发顶的主人,不仅好好儿的活在世上,还做着更为羞辱他的事情。
季汝阳不喜欢反思,他讨厌反思,更不喜欢思考其中意义。
活着,才是最大的意义!
……
月上梢头,关闭许久的房门终于开启。
季汝阳裹着宽大的黑袍出来,压低的兜帽让人只能瞧见光洁的下巴。
“钱货两讫,医不医得好,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众人目送他离去,没有好事者出手阻拦,因为他是明德帝的走狗,将陆凝霜送回来说不定就是阴谋中的一环。
如今陆凝霜失而复得,他们不想横生枝节。
只有坐在轮椅上的傅南嘉,盯着他漆黑的背影好久,发现了宽大黑袍下,略显颠簸的走路姿势。
……
陆夫人的身体有些熬不住了,是翠珠与红袖一左一右搀着她进了屋子。
陆映雪的脸已经上了药,正准备跟上去瞧瞧小病秧子的情况,陆夫人就发作了。
丫鬟搀着她站在门口,膀大腰圆的婆子紧紧挡住进屋的路。
陆夫人骂陆映雪克她霜儿,放她进去一定会将人克出个好歹;她骂傅南嘉是畜生,连表妹都不肯放过;骂陆言区区奴才,还敢觊觎府上小姐……
唯有荆时越没有挨骂,被果断放了进去。
陆映雪生气又如何,还不是只有听着。
毕竟早在元宵节,这位偏心到胳肢窝的老娘就有些神志不清。
她疯了,一个不顺心,就连当国公爷的爹都要被她打得抱头鼠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