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要是轮到我,我自然是义不容辞,不过我也好,这些将军们也好,根基都不够深,即便有这个能力,也难免会遭人嫉妒,受到排挤,不被信任。唯有大公子得天独厚,既降服了吴人,又和各位将军有些交情,还是琅琊王氏的嫡子。”
“思远兄说得,我都记住了,今后一定不这么冒险了。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的事情是,湘州的战斗即将打响,思远兄准备好了吗?”
“不瞒大公子,我是不同意决战,同意招降赦免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杜弢能一步步成为湘州的流贼,我有很大的责任,如果我当初计划的再周密些,杜弢就不会被流贼掳走。”
“我来,也是这个意思。要说杜弢这个人最信谁,恐怕就是思远兄了吧?我听说当年司徒何劭曾经评价思远兄——君子哉若人,这南平郡的百姓也都说遭逢乱世,得以安稳,全赖府君。”
“大公子这是要用高帽子,扣着我上战场?”
“我和你的想法一样,哪怕有一丝的机会,我也希望湘州能够少流些血。但你也知道前线那些将军这一两年来和杜弢打了不下百战,都杀红眼了,你说,只有他们去宣读赦书的话,杜弢会信吗?”
“大公子或许会这样想,但大将军绝对不会这样想,没有任何一个韩信,能够容忍高阳酒徒,抢了自己的风头。”
“那你的看法是?”
“调大将军回建康,派世子殿下为大将军统帅全军,方可解除此患。”
“办法是好办法,但是,行不通。”
“为什么?现在大将军的根基还没有那么深,再有大公子坐镇。”
“不是豫章这边,是建康那边,他们父子已经不再是父子了。这么说吧,现在那位宁愿相信大将军,也不会相信世子了。”
“啊?情况已经如此严重了吗?该不会是大公子顾念大将军是王家的叔伯,故意来搪塞我吧?”
“哦?那你来看看?”王悦第一次在有人的情况下把上身完全袒露出来。
“这…,这些伤疤,都是怎么来的?”应詹看着这个少年身上和他年龄极度不符的伤痕,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有些是来杀我的,有些是来杀他的,我为他挡得刀,思远兄刚才不是说这里太危险吗?我想问思远兄一句,乌衣巷总该安全了吧?”
“那是自然。”
“可我在那里,遭遇了二十次刺杀,好几次差点就死了,你知道郭璞师父为何总是出门云游嘛?”
“听说是追寻什么天机?”
“他是为我去找救命的药。”
“大公子,你不必这么拼的,或许你可以学一下令尊,不必事事躬亲。”
“你也看到了,”王悦重新把衣服穿起,“我这个样子,伤了元气,寿数多半不会太长了,好在家中又有了一个孩子,我也就没什么别的牵挂了。”
“大公子,你还没有二十岁,怎么说起话来,像是个耄耋老人。”
“思远兄,我知道你不屑于耍那些阴谋诡计,但这一次,我请求你为了天下苍生,暂时放下你心中的高贵。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们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多少时间了。”
“平阳那边又传来了消息,那边的争斗越来越激烈,一旦争斗出最终结果,你说他们会用什么来分封功臣?”
“长安,他们会用长安来祭旗的,就像当初的洛阳一样。”
“对,一旦到了那一天,那南渡的百姓,可就不是现在这个规模,会多十倍、百倍,到时候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容纳哪?”
“大公子考虑的是,是思远想浅了,巴陵的赦书颁发,我会去的。”
“我就知道思远兄最明大局,对了,王家那两个小混蛋哪?我刚好得空教训教训他们。”
“他们啊?见到大公子的信物,抢了马跑了,现在估计都快跑到南平城了。”
“算他们跑的快,这次就便宜他们了,思远兄多费些心,我这就回去了。”
“回去?去哪里?我刚想起来,江陵可是杜曾的地盘,那辆马车最后也被杜曾拿了去,大公子又是怎么从江陵过来的?”
“哈哈,这不是托了西阳王的福气嘛,他和杜曾有生意上的往来,我就搭便船来了。”
“生意,哼,什么狗东西。大公子有一天要也和这些狗东西一样的话,就别怪思远持三尺剑,逞一夫之勇了。”
“看来,你很了解他们的生意了?”
“能不了解嘛,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受不了他们这些不做人的勾当,从襄阳南郡跳江游过来,光是在江水里捞起来的尸体,都有几百个。”
“思远兄都这么说了,看来传闻都是真的,建康城的那些歌姬舞女,果然是逼良为奴。”
“那些还算是好的,还是大公子能够看到的。”
“哦?那还有看不到的哪?”
“被当成畜生养着,不断的配种生子,周而复始。”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有一味药材,叫紫河车,这个年头,人人都朝不保夕的,哪有那么多正常出生的婴儿。”
“如果有一天要讨伐杜曾?”
“我第一个提剑冲锋。”
“你先把剑收起来,毕竟第五猗还是朝廷册封的荆州刺史。”
“一提到这个家伙,火气就压不住。话说回来,如果下官没有猜错的话,周访将军已经秘密进入江陵了吧?”
“哦?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说杜曾突然离开了襄阳,北上宛城,总觉得这里面有点猫腻,原来是大公子的调虎离山。”
“总要做两手准备吧,总不能劝降不成,反被他把武昌城给拿下吧?”
“那宛城哪?大公子没有考虑过宛城怎么办?”
“没有。”
“大公子不想讲讲理由?”
“思远兄难道不知道吗?说穿了都是那么肮脏,荀家根基深厚,自魏武帝以来,就是一流的世家,如果他们完好无损的南渡,那么就会威胁到琅琊王氏的地位。”
“至少大公子很坦诚。”
“没办法啊,在思远兄这样的人面前说谎,既骗不了对方,更骗不了自己。有时候我也羡慕思远兄。”
“哦?羡慕我什么?这把年纪了,还是个不上不下的太守?而且还是一个三面环贼的南平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