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书记姜怀义要离省晋升的消息已经传了许久,也算不上是什么秘密。但这次算是第一次从地委书记钟毅的口中得到了侧面印证。
邓牧为道:怀义书记这几年在省里大刀阔斧地推动改革,让咱们省的改革开放事业大踏步向前啊,也算是跟上了时代潮流。如今政通人和、风清气正、干事创业的大好局面离不开怀义书记的领导啊。
钟毅两手拿着两个杯子走了过来,递给了齐永林道:来,老齐,喝杯茶。
齐永林望了望钟毅,还是双手把茶接了过来。邓牧为顺势也将另一杯茶接了过来。
钟毅拉了拉裤腿,也坐在了沙发上,很是轻松地道:老邓说得对啊,但我看怀义同志最大的成绩,还是在于用人啊。现在全省干部队伍的结构呈梯次配备,富有激情和活力啊。事业成功的关键因素还是在人。善于发现人、使用人是怀义同志作为省委书记为地区留下的宝贵财富。永林同志啊,这次怀义同志还专门提到了你,“经济上有见解,工作上有思路”,永林同志这个评价很高啊。
齐永林心里听了,暗暗地道:评价再高提拔无望就是扯淡。你们两个,一个是县委书记,一个是县长,哪个不是我的下属?短短几年时间,就能够越级成为地委书记和地委副书记,你们自然要念他的好,但是我齐某人,却还是在原地踏步。
钟毅又道:永林同志啊,今天我们通过的这两个办法,更多的啊就起到了我说的橡皮的作用。将一些不适合的政策,我们通过集体讨论纠偏纠错,方向错了,走得越远,错误越大,到时候就积重难返啊。所以啊,永林同志,我想抽出几天的时间,咱们地委班子和行署的同志,一起到辖区各县走一走,用好调查研究这个法宝啊,听一听同志们的心声,摸一摸基层的情况啊。
齐永林道:偏差?能出多大个偏差啊。
钟毅叹了口气道:前些年炼钢练铁,把家里的锅碗瓢盆全部砸了炼成钢铁,再用炼成的钢铁重新造锅碗瓢盆,这就是一种偏差嘛。
邓牧为道:而多数的地方,大家只造出了废铁疙瘩。
钟毅又道:这就是曲解了上级的意图,一味地蛮干啊。所以在机关里不能坐久了,坐久了就和基层脱节。牧为,这次调研,你来安排,不要给基层的同志打招呼,添麻烦。我们直接去企业,去工厂、学校和农村。
而钟毅最为真实的想法,就是通过到各地调研,听一听广大基层的同志对企业设置总体办法和几个涉及全局性工作的意见建议,了解掌握基层的情况,为下一步的工作提供准确的判断依据。
在大多数的单位里,论资排辈是惯例,无论是职务晋升还是分房,资历老的就排在前面,资历浅的自然是排在后面。打破论资排辈的传统本身就是对干部体制的一种大胆改革,但这样的改革在习惯了论资排辈人身上来讲,是难以接受的。对于省委一系列的工作安排,齐永林是越想越气,总觉得组织上是亏待了自己。
齐永林道:钟毅同志啊,我也想着抽出时间到基层走一走看一看,但是行署和地委不一样啊。地委的工作嘛务虚还是多一些嘛,而行署的工作着重还在务实,耍嘴皮子,是搞不了改革开放的。特别是现在,行署的秘书长人选,一直没有敲定,大事小情都没有牵头的人,事事都需要汇报到我的这里。我就搞不懂了,钟书记,你看全省二十多个地市,哪里有行署专员无法决定自己秘书长人选的啊。
齐永林一边敲桌子一边说话,这办公室的气氛,顿时就紧张而又尴尬。
钟毅和邓牧为心里都清楚,岳峰成为副省长是时间早晚的问题,齐永林的心态是需要调整的。
钟毅道:老齐啊,这个,这个行署秘书长的事,并不是瑞凤同志不合适,而是综合考虑分工工作。瑞凤同志主抓工业,而行署的秘书长又负责行署办公室的工作。但常务副专员瑞林同志又分管办公室。这样的话,瑞林同志就要分管瑞凤同志,显然是不合适的。以后行署办公室的工作,到底是向谁汇报?地委还是要考虑团结问题,避免行署班子里以后闹矛盾嘛。
齐永林冷笑了一声道:钟书记,您今天在会上也做了自我批评,您也承认了自己有家长作风,班长不是家长,行署的工作我会安排,我会布置,我们行署班子的领导同志也是党的高级干部,也都是有觉悟的。再者说,您之前不是都同意了?为什么出尔反尔了?我既是行署专员,也是地委副书记,在人事安排上,虽然我没有决定权,但我有建议的权力。我提议,将这次行署秘书长的人选,直接拿到班子会上进行讨论。如果这次不通过,我下次就再次提议,直到地委通过王瑞凤同志的任命为止。
邓牧为看齐永林越说越是激动,就道:永林专员,这个大家可以再探讨嘛。
钟毅两手环抱于胸前,静静地看着齐永林。这个时候,也就想起了昨天怀义书记对齐永林的评价,除了“经济上有见解,工作上有思路”这两句之外,还有两句则略带批评意味,那就是“政治上不稳重,生活上有瑕疵”。钟毅心里清楚,齐永林的“政治上不稳重,生活上有瑕疵”,也是怀义书记和省委一直没有让齐永林走上更加重要岗位的原因。
钟毅暗自感叹,领导就是领导啊,虽然远在省城,但对齐永林的认识是全面的,评价也是十分中肯的。
团结才是战斗力,团结才是生产力,对于齐永林突然的突然发难,钟毅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说什么齐永林都是听不进去,只是起了身,朝着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走去,慢慢地扶着桌子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