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乡党委书记老张端着他那个已经边上掉漆的搪瓷杯,喝了一大口浓茶,说道:“朝阳,老马打来电话,说这招商专班的组长是县对外经济技术协作委员会副主任、工业园区管委会副主任,咱们安平以前的副乡长孙友福,老马说这是邓县长亲自点的将”。
我说:“孙乡长?张叔、我实在没有想到这招商专班的组长会是孙友福,咋还又是对外经济技术协作委员会的副主任?
张叔说道:“我也问了老马,老马说这孙友福在工业园区干得有板有眼,过年的时候,老李带着他一起跟着你邓大爷拜访了不少的咱们老家在外地工作的能人,谈成了几个意向性项目,你邓大爷就把孙友福看上了,这是在重点培养,这对外经济技术协作委员会本来就是搞招商为工业服务的,上午就喊他兼了副主任,只是这文件还没到”。张叔叹了一口气说道,孙友福这“小媳妇”命真好,快赶上你小子了,对了,老马说去上海要报名单,咱们安平去两个人,你是肯定要去的,但还要去一个人,县里只有一个要求,去年轻人,你说谁去合适?”
我摸了摸头,说道,去谁合适?张叔,这个我还想不到去谁,年轻人,咱们这没有年轻人呀。
张叔用手拿下他那玻璃瓶子一般厚的眼镜,我已经知道张叔这个习惯性的动作含义,这时他开始思考了。张叔说咋没有年轻人,这不刚来了一个,这赵副乡长就是年轻人。她去如何!
我说,张叔,这不好吧,这赵副乡长刚刚上任,又是一个姑娘家的,跟着我们去上海,也不方便呀!
张叔又戴上了他那玻璃瓶子一般厚的眼镜,说道,朝阳,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不懂,这招商的时候,有个女同志,有好处。还有,我发现你小子思想保守,观念陈旧,老人家说了,这改革开放,要先解放思想。你去请吴乡长过来,既然人家到了位,我还是和别人要商量一下。
吴香梅正在收拾办公室,这办公室是以前马书记的办公室,马书记到了县里当府办主任之后,张叔由乡长变为书记,张叔说办公室不搬了,就在这以前的办公室。吴姐喊师傅把牌子一换,这书记办公室就变成了乡长办公室,这乡长办公室就成了书记办公室。决定人地位的从来不是办公室,而是办公室的人,一把手就算去上厕所,他也是一把手。
吴香梅乡长正在收拾办公桌,见我进来,满脸微笑地说道,你是?
我自我介绍道,吴乡长,我是咱安平的党政办主任、企管站站长,我叫李朝阳!
吴乡长听到我的名字,脸上的笑容又多了一些,说道,李主任是吧,我知道你,全县通报表扬的先进典型,和剑锋一起打架的那个,不错不错,一表人才。李主任,我初来乍到,以后咱们合作的机会多,但是我这个人对工作要求高,刚开始,你们可能会不适应,不过不着急,我们慢慢磨合!
我说道:吴乡长,您放心,我一定落实好您的指示,如果做得不对的,您该批评批评就是。这张书记请您过去,有事商量。
吴乡长说道,那行,我收拾一下,马上过去。
张书记等了十多分钟,见人还没有到,看了看表,说道,朝阳,吴乡长那里,你说清楚没有?
我说,说清楚了,吴乡长说得马上过来。
张叔又习惯性地摘下了眼镜,一双大眼瞪着我说,咋,这是要给我立规矩?
正说着,吴乡长就慢悠悠地进来了,说道:“张书记,不好意思,刚刚东西有点杂乱,我找笔记本了,耽误了几分钟,不碍事吧?”
张叔说道,没事没事,这正好有个急事,给你商量一下,朝阳来做记录。这县府办通知,县里要抽人组成招商专班去上海,这个项目是朝阳同志对接的,这企业的老板是他以前的战友,所以县里说咱们乡去两个年轻人,一个人是朝阳,另一个我考虑是赵副乡长。
吴乡长听到赵文静的名字,明显地一愣,毫不客气地说道:老张,你这个程序没对,你是一把手,你应该先让我发言,如果你先发言,那不符合程序,你都先提了议,说明你心里已经有人选,既然有了人选,我如果有不同意见,那是不讲团结,我如果都依了你,我这乡长还有什么作用。老张,我在县委待久了,刚下基层,还有些不适应,话说得有些直,你别见外!
我看了一眼张乡长,张乡长的眼神中毫无波澜,微笑着说,香梅同志提醒得对,以后咱们凡事要讲程序。
这吴乡长又接着说,这县府办也是经常不讲规矩,我以前在县委办没少和老廖、老马起争执,这打个电话说要人就要人,也没有和我们商量。我这是刚来,不好拒绝他们,要是以后再这样,我可不依他们!
张书记摘下了眼镜,搓了搓镜片子,说道:“香梅同志,你说得对,下次他们再这样,我就把他们抵回去,喊他们按程序来。这次,咱们就给他们一次机会,如何?”
吴乡长说道,张书记,您别介意,我一直在机关待着,最看不惯的就是不讲程序的事。既然是招商,这是钟毅书记重视的工作,我没有意见。
张书记和吴乡长又和文静谈了话,这文静初来乍到,自然不敢违背书记和乡长两个一把手的意见。按照张书记的指示,我们就给县府办报了名单,县府办说明天到县政府小会议室集合,领导要给我们谈话。
报了名单,文静到我办公室敲了门,这我的办公桌的位置也换了,之前是背对着门,现在我已经是党政办主任,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坐在晓阳之前的位置上。李叔说,我不在那个位置就不能坐晓阳当主任时候的桌子,这是规矩,而在大院里,最讲的就是规矩,就比如吴乡长说的要讲程序。
文静也没有客气,拿了报纸拍了拍我之前的座位,就坐在了我之前的位置上。那张桌子的平面玻璃,姐夫,你看你们俩结婚时候拍的照片,真好看。然后又抬头看向我说,姐夫,一会下班,我要顺你的车。
对于文静,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倒不是因为她是副乡长,是因为文静和晓阳的关系情同姐妹,本来又都住在县城,李剑锋都搭了,搭上文静倒也无所谓,又或者说,实在不忍心拒绝文文静静、落落大方的漂亮女孩。
下午走的时候,文静很懂得坐车的规矩,知道副驾驶的位置她坐不合适。在路上,文静话不多,只是好奇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慢慢地去适应,去接受已经来到乡镇生活的事实。
到了柳集乡大院门口,晓阳和李剑锋已经在等候,晓阳应是刻意保持了与李剑锋的距离,见我过来,晓阳发自内心地笑着给我挥手,李剑锋双手插兜,有一番别样的帅气。还没停稳,文静就打开了车窗,给晓阳挥了挥手,兴奋地喊着晓阳的名字。
由于过年放假,晓阳没有去打听了解赵文静去哪个乡镇的消息,见到文静在车上,忙小跑到车窗跟前,抓着文静的手说,文静,你还是到安平了?太好了,以后咱们可以天天见面了。
上了车,晓阳和文静有着说不完的话,李剑锋坐在副驾上,主动做起了自我介绍,说我是李剑锋,以前在县委机要科,现在是柳集的副乡长。文静看着李剑锋,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说道:“李剑锋,我知道你,在教育局的时候,组织学习你和朝阳姐夫打架的先进事迹,他们说你的脑子被打坏了,成了一个憨憨,才会从县委机要科调到乡镇”。
我和晓阳听了之后哈哈大笑,李剑锋一脸怒气地说,这是谁,这又是谁在背后说我,把一个有志青年说成是脑子有问题。
文集也自知道说错了话,说道,李乡长,这话不是我说的,这是他们说的。
李剑锋看了一眼赵文静,意味深长!那意思是你这智商,怎么当的副乡长。
李剑锋说,耶,朝阳大哥,这去上海你们安平报的谁!
我说,不是吧李乡长,这你也知道,这不是府办单独打电话通知的我们安平!
李剑锋说,大哥,实不相瞒,小弟被府办点名,参加你们这次招商专班。
我说,不是吧,李乡长,这是我们安平和工业园区的事,和你们柳集,和你李乡长没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