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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自己面前的公孙妙善,徐平心神难宁。似夫子这样的奇女子,怎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她?又是怎样的人才能走进她心里?
见徐平开小差,公孙妙善黛眉微皱,抬起戒尺在对方头上轻轻一敲。
“啊?学生失礼。”回过神来,徐平赶忙拱手施礼。
“徐平,御民者,当画地为牢,以精神缚之,以信仰囚之。夫凡规法,皆为护君权之礼、成高序之效命也。
君立于朝,朝治于世。朝有三要,其一者,民崇君。其二者,皇权至上。其三,无违而从。
造惧与迫人弃己,乃下乘之法。成之君王,必使民悦,此悦可虚亦可伪。如此则民勉力而奋,无生君之不满。
记住,君化万民,唯存一旨。于百姓与朝廷融合、排斥间,求一至善之衡。”言罢,公孙妙善缓缓起身。“你可明白?”
听闻此言,徐平眉头紧锁。对方所授予的观点,与儒家思想,道家思想,可谓大相径庭。儒家主张为政以德,仁者爱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孟子更言,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道家的无为而治,也与对方所说的颇有偏差。
念及此处,徐平亦是站起身来。“敢问夫子,此与儒、道,等学说相去甚远。若是以此为治,天下安否?”
“你要做的是立天下,而非安天下。天下未立,何以言安?”说着,公孙妙善轻叹一口。“君与民,本就不同。所授所学,自然也不可以相较。
帝学乃帝之道,民学……乃帝之予。百姓所知的,是列国君王想让他们知的。百姓所学的,是列国君王想让他们学的。
欲安世,必先立世。徐平,仁政与帝道实无冲突,苟使百姓觉善,则为善焉。真假利弊,无需介怀。
日前我曾与你说过,帝学易使人失其本心。然,帝学乃君王稳固政权之术,政权稳固,方能为百姓谋更多之事。
你要切记,民心乃政权稳定的基础,获取民心乃稳定政权的伎俩,勿觉其污,政治本非纯净之物。”
“学生受教了。”徐平深深一拜。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你来此也有月余,可有所获?”公孙妙善轻声问道。
听闻此言,徐平将衣袍收拾齐整,而后深深以礼。“学生之幸,受益良多。”
“算一算日子,这南安的使团也该入神京了。”说着,她于怀中掏出一张锦符递给了对方。“接下此符,你便是我公孙妙善之徒……”
徐平大喜过望,正欲伸手,却见对方微微摇头。“你要记住。既处乱世,吾辈立于天地,可善、可恶、可仁、可戾,道分阴阳,物有两面。
诛一人为恶,屠万人为雄。暴为戾,以暴止暴,还天下清河为仁。无恶便无善,无魔便无佛。善恶两面,魔佛一念。唯正本真,无我无相。仁治八荒,天下归心。”
遵从本心?冲师行不行?徐平双手交叠,拇指并起。“学生谨记。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看着他这副诚恳的模样,公孙妙善嫣然一笑。“如今大梁战乱,你既领兵于此,若遇艰险,将此符燃之,百里之内,为师瞬息便至。”
接过符箓,徐平打量了半天。“真有那么神?”
闻言,公孙妙善嘴角微微抽扯,恨不得立刻把徐平逐出师门。“难道为师还能骗你不成?”
将符箓收好,徐平的眉头却是缓缓皱起。“师尊,你受伤了?”
“问这个做甚?”
“您可是我师尊,徒儿关心一下不是应该的吗?”徐平余光瞟了眼对方。“这天下还有人能伤到您啊?”
“套话就套话,还说得义正严辞,脸皮甚厚。”言罢,公孙妙善轻舒一口浊气。“窥测天机,受了些反噬。恰遇莫大前来,与之相对,有些加重,倒也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