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炀感觉到被震撼了。
萧炀震撼的原因不是孟修贤说出了这番话,而是孟修贤表达的那些观点,竟然曾经在萧炀内心深处出现过,但萧炀的认知还没有那么深刻,未完全定性。
萧炀也不喜欢君子小人这一套。
世上哪有什么真君子?只有真小人和伪君子,只不过小人和伪的程度不同而已。
“那孟老师你最后放那个大招笔墨通天的时候,说什么莫道儒冠误此生……我还以为你尊崇儒学呢。”
孟修贤缓缓道:“儒冠,只是儒生所戴之头饰,先秦之后读书人都叫儒生,后面泛指书生和读书人。”
萧炀回想起孟修贤那绝世风采,心中仍回味无穷。
“但那招是真的帅惨了……读书能读到你这种境界,算是南柯有史以来的最强书生了吧?”
孟修贤目光偏向一旁,深思片刻。
“我读书,没有想达到什么样的境界,不是为了横渠四句,也不是为了大学八条目中的治国平天下,或许我的志向并不高远,我读书,仅仅是为了修身,让我成为更好的自己而已。
“那时候会有往圣先贤助我,并不是我在和他们的人交流,如我刚刚所说,人不可以为圣,圣人只能是一种精神目标,但人的思想可以为圣,我是与他们的思想产生了共鸣。”
萧炀热爱文学,读过的书在他这个年纪来说不算少,可在文学上的造诣跟孟修贤比起来,就小巫见大巫了。
所以孟修贤描述的状态,那种高度,萧炀现在还理解不了,只是停留在不明觉厉或者初窥门径的层次。
“不喜欢儒家,那孟老师你喜欢什么家?”
孟修贤反问道:“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呢?”
萧炀想了想平常孟修贤的治学风格有点像无为而治,便试探性开口。
“道家?是老子、庄子还是列子?”
孟修贤没正面回答,“庞院长喜欢列子。”
萧炀缓缓点头,“能看得出来,他的命宝玉如意叫冲虚,《列子》又叫《冲虚真经》。”
孟修贤不可置否道:“列子曰,圣人恃道化而不恃智巧,这就是庞院长一直追寻并且坚持的育人宗旨。”
萧炀锲而不舍地问:“那你呢?是道家吗?”
孟修贤实属无奈,淡淡开口。
“我喜欢回家。”
萧炀脸上一僵。
他知道,孟修贤这不是在开玩笑。
回家确实是一个很有力量的词,不管在外闯荡多久,读了多少书,赚了多少钱,没有家,只能是无根之萍,不得安宁。
萧炀还记得他问过孟修贤,除咎师真正的归宿是什么。
是南柯,学院,组织,还是桃源。
孟修贤用了苏轼的一句话去回答。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孟修贤的爱人早死,收养了一个孩子,书里的世界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暂时的港湾。
只有回到家里,他才能将外面承受的所有风霜抹去,找到内心深处的宁静。
有家可回,本就是人生一大幸事。
即是幸运,也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