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解完事情的经过之后,担心你的精神状态,便想来看看你,但来了几次,你都还没醒,这一觉,虽然睡了很久,但想必你不太愿意醒来吧?”
萧炀点开通讯器看了一下时间,他晕过去时大概是下午四点半左右,而现在已经深夜十一点。
接着他又感应了一下体内,伤势没有什么太大问题,就是元力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心情太过悲伤,流动速度有些缓慢。
听见孟修贤的问话,萧炀沉默片刻,微微低着头,失魂落魄道:“啊……是啊,但终究要醒,醒了要么赶紧死,要么好好活,可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好好活了……”
孟修贤语重心长道:“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
萧炀抬起头,看着孟修贤。
“我不知道。”
孟修贤略含深意地看着萧炀,“这个问题,是二十年前,庞院长问我的。”
萧炀愣住了。
他记得,二十年前,孟修贤曾亲眼看到自己的爱人死在眼前。
而且还是自杀。
这同样是蚀骨剜心之痛。
孟修贤追问道:“你猜我当初怎么回答的?”
萧炀摇了摇头。
孟修贤盯着萧炀双眼,“我不知道。”
跟萧炀的回答一样,都是不知道。
他们从未遭受过如此悲痛之事,怎么会知道呢?
萧炀不知道,孟修贤也不知道。
可孟修贤二十年后教育了无数人,拯救了无数人,活得比绝大多数人还要精彩。
孟修贤在用他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萧炀:
我当初跟你一样迷茫,一样痛苦万分,可你看看现在的我,我能做到自我救赎,你也能做到。
安慰人时,如果曾经有过跟被安慰人一样的遭遇,那样会更能感同身受,也能最快拉近距离。
事实上是有效果的,萧炀感觉呼吸稍稍顺畅了些。
但这只是第一步,叩开萧炀的心门而已,孟修贤还要治愈萧炀的心灵,便继续缓缓发问。
“亲朋好友的离世,确实是每个人不可承受之痛,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觉得难受的地方?”
生命的逝去太过悲惨,一上来就想抚平这种伤痛,只会适得其反。
孟修贤作为国学老师,很清楚这一点,对于受了重大心灵创伤的学生,安慰的过程要循序渐进。
一根打了无数个疙瘩的绳子,必须要从外面开始慢慢往里面解。
萧炀仔细想了想,想了很久,房间里只能听到两个人轻缓的呼吸声。
几分钟过去了,萧炀蓦然开口。
“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要在那么多人面前,亲眼目睹最爱的人和最好的朋友在我面前死去……为什么这种苦难偏偏要发生我身上?
“我又不是什么小说或者电影里的主角,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跟我无关,如果真的有什么宿命,我宁愿把这宿命舍弃,换他们两个回来……”
庞院长是所有人的院长,洪庆、倪沛然不是萧炀一个人的老师,顾逸才也不是萧炀一个人的同学。
可……在白鹿学院的学生当中,卿伊瑟和陆行简就是对萧炀来说最重要的两个人。
孟修贤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男儿屈穷心不穷,枯荣不等嗔天公。是呀……虽说今天有很多人都失去了挚友和恋人,但你的情况,似乎确实是最严重的。
“像你所说,你不是什么小说或者电影里的主角,那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偏偏你能得到仙掌月明?为什么偏偏你的修炼天赋那么高?为什么偏偏你能有那么多的贵人相助?
“人道洛阳花似锦,偏我来时不逢春。
“你错过的春天,有千千万万人看到了。
“你看过的春天,也有千千万万人错过了。
“人只有痛苦来临时,才会去想为什么偏偏是我,而好事发生时,却没有一个人这么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