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宗阳在调来杂志社前是在巨型央企搞纪检的,这种工作最招人嫌,平日里他也没少和被调查人起冲突。
和毛大姐对骂的情形以前遇到得多了,也没什么了不起,可这一口痰吐过来实在太侮辱人了。
只见,那口老年人特有的绿痰非常粘稠地挂在他的鼻尖上,颤颤巍巍,如同达摩克里斯之剑。
周宗阳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还是当着全单位职工的面。
他一张脸先是变得铁青,然后转成通红。猛一拍桌子,大吼:“泼妇,悍妇!”
这一声悲怆的怒吼用尽全身力气。
然后,周社长的鼻血就脱颖而出,喷在案上,量很大。
众人都是惊呼:“啊!”
接着就是哄堂大笑。
场面陷入失控。
原来,周宗阳有个毛病,鼻黏膜很薄,毛细血管外露,一不小心就会流血。遇到天气干燥的时候会流,用手指抠几下也会流,毫无征兆。
但今天和毛大姐吵嘴竟然把自己吵成大出血,真是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
悲夫同志不禁摇头:“还一定级别的干部呢,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看到众人都在笑,周宗阳感觉丢人至极,僵在那里不知道如何下台。
正在这个时候,有冰凉的感觉从脖子后面传来。
他猛回头,却看到冉云手里拿了一张湿抹布,讷讷道:“敷敷。”
抹布大约是工地上用来洗碗的,满是油腻,有黑色的污水滴滴落下。
但好歹有个台阶可下,周宗阳接过抹布,扣在后颈:“姓毛的,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就忿忿走了。
依旧是一车五人回单位,一路无话,只冉云不住将纸片搓成疙瘩让老周塞鼻孔里,这女子温柔细心,周宗阳觉得她人是相当地不错,心地很善良。
今天如果不是她,自己的血还得白流很长一段时间,实在太尴尬。
回到杂志社,小车司机收车回家,其他人也走了。悲夫同志却叫住孙朝阳:“朝阳,说个事。”
孙朝阳:“老高你讲。”
悲夫捧着塑料线做的杯套的茶杯,沉吟片刻,道:“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所谓派内无派,千奇百怪。我们领导层在工作有分歧很正常,但还是一个集体。老周丢脸,也是我们丢脸。所以,今天的事情,其实非常不好,让群众看到,包括你我,威信何在?可惜我来不及制止。”
孙朝阳点头:“是我考虑不周。”
悲夫:“今天如果不是你那个小老乡,老周以后还怎么见人。”
孙朝阳笑笑,幸灾乐祸:“老周已经没办法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