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从头,一年前,因为周宗阳的到来,孙朝阳在单位干得不痛快,加上又要去踩广场协定的风口,就请了长假去东京旅居。
他一走,加上悲夫又退休了,大家觉得在周宗阳手下干活实在没意思,都动了离开的念头。于是,毛大姐办了退休,两个编辑也调走了。
大林本联系了郊区一所中学当老师,教美术。那边答应他已过去就分两居室,这简直就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京城居,大不易。从古到今,北京城的住房问题都是人们心头之痛。大林和南方小土豆感情很深,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两人想着,等到了中学拿到房子就办结婚手续。
可学校那边却反悔了,说人可以过来,房子却没有。
既然不分房子,那大林还调过去做什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自己好好地在二环内工作,却跑去郊区,那不是走下坡路吗?
但结婚的事情却摆在面前,没有房夫妻生活怎么办,难道去住旅馆?问题是,现在北京本地人是不能打旅馆的。租房住,草草把婚结了吧,小土豆内心中又觉得委屈。
于是,两人结婚的事情就这么单了下来,一耽搁就是一年。
女方给了大林很大压力,可大林能怎么办呢,只能低声下气,躺平任锤。
这样下去显然是不成的,女方家庭对大林这不负责任的态度非常不满意,平时常常在小土豆耳边劝解,让她干脆和对象吹了了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任何一个都比大林优秀比大林条件好。
虽然小土豆是铁了心要嫁林麻子,可架不住天天被父母唠叨,眼见着她和大林就要做苦命鸳鸯,事情在这个月出现转机。
原来,考虑到人民的住房困难问题。国家出台了一个政策,可以允许单位自筹资金建房,建房的钱单位出一部分,职工自己拿一部分。
这个政策属于改革开放的标志性事件,属于房改政策的试点。
孙朝阳记得八十年代后期的时候,老家仁德县的局委部办都在搞自建房,平均每户人家都拿了好几千块钱。到九十年代房改全面铺开的时候,每户又拿了几千块买断。
《中国散文》本就是穷单位,加上又在北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界,职工住房问题尤为紧张。孙朝阳第一天来报到的时候,就正好碰到职工们为了住房问题造反,还把大门都给砸了。
悲夫同志也不是不知道单位员工家里的具体情况,可他当时是领导,要顾全大局,要讲政策,只能说几句未来会更好,要相信xx相信xx的话敷衍。
现在他不是退休了吗,做了顾问,咱也管不了那么多,牢骚话该说就说,该争取的政策就得去争取,发挥发挥余热。
于是,悲夫就抹了脸不要,摆起了老资格到处找人,还真被他把这件事给办下来了,在二环边上要了块地,准备建一栋高楼给大伙儿解决问题。
建房的钱也是他从上面要来的,不足的部分员工凑凑,务必让大家明年都能乔迁新居。
消息一经发布,整个《中国散文》杂志社都沸腾了,人人都喊“主任万岁!”“高主任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好官啊!”“高主任是我等的再生父母!”
欢喜过后,大伙儿冷静下来却犯了愁,集资建房是好事,可这钱从哪里弄呢?
这段时间,单位人心惶惶,都在想着怎么凑房款。
据说,这次每户人家都要交一万块钱。杂志社工龄长工资级别高又有职称的员工,一个月才一百来块,普通人也就六七十,一万块,天价了。那是真的要把祖孙三代的积蓄都掏出来,砸锅卖铁了。
别人还好,都是北京土着,亲戚朋友也多,凑凑,好歹能凑上,大林就惨了。
他是陕北人,家里穷得本就恼火,父母还得问他要生活费,又从哪里去弄钱?让小土豆出,这不是胡闹吗?
小土豆家里日子也不好过,兄弟姐妹也要结婚成家,也要弄房子,不问你大林要彩礼都算是开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