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追击
皇帝最终还是放过了那条狗。
五月三十日下午，他失魂落魄的回了宫，走在路上的他，原本笔直的身体也微微弯曲了下来，一脸落寞，形如孤家寡人一般。
皇帝回到御书房后，宿卫头子宫图前来汇报事情。
“圣上，那闲园要不要抄了？还有，瑞王谋逆的事情要不要公布出去？”
皇帝沉下眉头，没有回答这两个问题，反而问道：“谢天怎么样了？”
宫图皱眉道：“谢院长伤的很重，身上伤口很多，人还在昏迷之中。”
皇帝闻言眉毛皱的更厉害了，又问道：“胡老将董昭带哪去了？”
“西山寺。”
“西山寺？怎么会在那里？”皇帝一脸惊讶。
“圣上，臣等已经派了重兵把守西山寺，董昭是逃不出去的！”宫图道。
“重兵把守？哈哈哈哈……”皇帝大笑了起来，“谢天都被他打成那样了，你所谓的重兵又拦得住他吗？”
谁知宫图却道：“圣上，胡老似乎将董昭的武功给废了……董昭就算伤好了，也是逃不出去的。”
皇帝闻言又是一脸惊讶，居然把董昭的武功废了吗？他想了想后，开口道：“把闲园跟瑞王府给朕抄了！将瑞王勾结伊宁董昭谋反一事公之于众！”
宫图大惊：“圣上，真要如此吗？”
“怎么？你在怀疑朕的话不成？”皇帝质问道。
宫图低头道：“圣上，现在京城一片混乱，很多百姓在城门口排队要出京，万一再将这件大事公布出去……”
“朕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皇帝很不高兴了。
宫图头更低了，只得答应下来：“是。”
皇帝冷着脸，忽然他又想起了一桩事来：“那夜司徒贤带着铁骑追出去，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宫图摇头：“这，臣不知啊……”
皇帝冷哼了一声，二十九日夜，就在董昭挡住谢天的时候，司徒贤已经率着铁骑从其他城门出去追了，但是到现在，过了快一天了，还没回来……
“圣上，可还有事要吩咐？”宫图拱手问道。
皇帝想了想后，说道：“你去将许右卿，李勤，贺勉，黄怀良，章咨等人，都给朕召集起来！”皇帝再度下令。
“是！”
宫图答应下来，缓缓退出了御书房。
但没一会，宫图又回来了。
皇帝讶异的看着宫图：“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宫图当即下跪道：“圣上，胡蛰身边的宿卫回来了，他们有大事要禀报！”
“让他们进来！”
很快，几个宿卫就进了御书房，一脸慌张的跪下道：“圣上，胡大人被伊宁给擒了！伊宁说要……要……”
“要什么？”皇帝大声问道。
“她说要用胡大人换程欢一家！”宿卫说道。
皇帝闻言，哑然失声……而后，他忽然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
皇帝那笑声诡异无比，几个宿卫听了直发毛，这圣上是怎么了？
皇帝笑完之后，摇头道：“程欢都被董昭给救走了……朕怎么换？那个女人，居然要挟起朕来了……”
几个宿卫听完，一脸震惊，程欢被救走了？
那胡大人，还回得来吗？
“你们下去吧，朕累了……”皇帝朝几人挥了挥手，一脸无奈。
宿卫们走出去之后，疲惫至极的皇帝趴在桌子上，又睡着了……睡着了的皇帝，做起了噩梦来……
他梦到京城一片混乱，百姓纷纷出逃，而城外，是一片乌泱泱的大军……那个女人，她穿着那套鱼鳞甲，拿着方天画戟，骑在白马之上，手一挥！她身后的大军推出各种攻城器械，火炮，就开始攻城！
梦中的画境无比的逼真，在那个女人的指挥下，京城不到一天就告破了……无数军士朝她投降，她带着人冲进皇宫，冲进太极殿，杀光了他的宿卫后，冲到了他的面前。
“你这昏君，早该死了！”
那个女人说完，一戟朝他扎了过来，他根本就躲闪不开……
“啊！！！”
皇帝猛然惊醒，他不由捂着自己的喉咙，一脸惊慌失措。他浑身都是汗水，指尖都在发凉，心脏“砰砰”直跳……
听得皇帝那声“啊”，外边站岗的内侍太监连忙跑进来：“圣上，您怎么了？”
皇帝擦了下脸，勉强平复了下呼吸，然后摆摆手：“无事，你出去吧。”
可内侍太监并未走，开口道：“圣上，几位大人已经在外边等候许久了。”
“哪几个？”皇帝一脸诧异。
“就是许大人他们……”内侍太监弱弱道。
皇帝这才想了起来，睡觉之前好像是宣他们过来的……于是他抬了抬手，一脸虚弱道：“宣吧。”
随着脚步声响起，几个大臣缓缓走入了御书房。
“不用跪了，来人，赐座！”皇帝已经急的不搞这些繁文缛节了。
几个大臣坐下来后，皇帝开门见山道：“凌晨的事，想必诸位爱卿都知道了吧？”
章咨道：“知道了。”
皇帝长叹一口气：“朕抓了董昭，他又越狱了，还将程欢以及闲园的人全部救了出去……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李勤道：“圣上，董昭是伊宁的师弟，天下皆知，若是董昭被抓的事情透露出去，那伊宁岂不是要反？”
皇帝那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李勤：“不是要反，是必反。”
“这……”李勤一下就噎住了。
“李勤，你是兵部尚书，你说说，倘若那伊宁率北镇大军前来，朕该怎么办？”
李勤是个五十多的长胡子，他低头，手不知所措的摸了摸胡子，眼珠不停的转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帝摇了摇头，看向了章咨。
章咨道：“圣上，不如把董昭放了吧？将他还给伊宁，这样的话……”
“蠢货！”皇帝大骂了起来，“你以为朕放了董昭，那伊宁就不会报复了吗？他们这帮人恨朕入骨！朕放与不放有何区别？”
章咨抬头问道：“难不成，圣上，您想跟伊宁决战？”
“不错！朕要调兵遣将，跟伊宁一战！”皇帝大声道。
“这……”几个大臣面色难看的紧，这不是送吗？
那伊宁，排兵布阵，行军打仗，样样精通，生平未逢一败，圣上岂是她的对手？
几个大臣面面相觑，谁也拿不定主意。
“说话！”皇帝看着这几个大臣，焦急无比道。
可是仍然没人说话……
皇帝眼睛瞄来瞄去，最终瞄上了许右卿：“许右卿，你来说说，怎么做？”
许右卿情知逃不掉，于是道：“圣上，将董昭送还他们，然后您下罪己诏吧……”
“什么？”皇帝做梦也没想到许右卿会说出这等话来，一时愣住了。
“圣上，京城已经乱了，百姓们纷纷想着出逃，禁军如今也已军心涣散……如果真要跟北镇大军硬拼，没有丝毫胜算的……”许右卿道。
皇帝大怒：“朕难道只有禁军吗？天下的州军就不能调到京城来吗？将山东河南，两淮的兵马全部调过来，加上京城的兵马，二十万总有吧？”
许右卿摇头：“圣上，没有钱粮，他们如何来？如今夏税未收齐，国库又空虚，就算是调兵，调过来之后，您能保证这些兵能吃饱饭吗？”
“朕不管这些！”皇帝大喊道。
许右卿一昂头，顶道：“若不管这些，这些地方州军到了京师，打起仗来万一临阵倒戈怎么办？天下人人皆知，北镇大军精锐无比，谁又敢触其锋芒？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些兵马都听圣上您的话，圣上您就有把握打赢伊宁了吗？”
皇帝被许右卿的话顶的哑口无言……
“圣上，莫说二十万，就是您有五十万大军，您也不一定是伊宁的对手！当初她对付鞑靼，仅仅用了京城的五万禁军，就击败了兀里的十八万人马！如今，她手握十几万北镇大军，而圣上您能动用的，不过京师的八万人……您确定要打吗？”
许右卿再次说道。
“许右卿！你到底哪边的？怎么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朕如今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堪吗？”皇帝不甘心的吼了起来。
“圣上，这是事实！现在天下困苦，民生凋敝，浙江都乱翻天了！天下已经经不起折腾了！若是您执意要打仗，跟北镇大军血拼，整个京师，都会沦为废墟的！”许右卿大声吼道。
皇帝闻言愕然，他做梦也没想到许右卿会说出这种话来……这还是许右卿吗？还是当初那个跟苏博作对的奸臣许右卿吗？
现在的许右卿居然跟高询一个样了，他怎么敢相信？
去了一趟关西回来，许右卿居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是被董昭下药了吗？
想起董昭，皇帝又恨得咬牙……
“不，朕不会，朕不会下什么罪己诏的！朕没有错，朕是天子，朕不会下的！”皇帝起身大喊了起来，唾沫都飞到了群臣的脸上了……
许右卿低下头，长长的叹着气……不是他变了，是他更清醒了。他关西一行，已经知道了董昭这帮人是什么样的人，没有绝对的实力，绝不能跟他们为敌……
看看那乌托汗的下场，再看看那昝敏的下场，甚至还有东华会的下场，难道还要硬着头皮上吗？
难道今年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圣上，臣言尽于此，臣已无话可说。”许右卿低头道。
“你！王八蛋！高询如此待朕，你许右卿也如此？朕要治你的罪！”皇帝指着许右卿大骂了起来。
许右卿当即跪下，将头上的乌纱帽一摘，往地上一放：“圣上若要治罪，尽管叫人拿下臣便是。”
“你……”皇帝气的脸色通红，眼眶欲裂，这个许右卿，该死的许右卿，居然也这么对他……
其他几个大臣则纷纷下跪求情：“圣上，请饶了许大人吧！”
皇帝气的浑身发抖，他看着这帮下跪的大臣，破口大骂：“你们这些鼠辈，废物！都是没用的蠢货，你们读了一肚子圣贤书，到最后居然怕了几个武夫！”皇帝用手指着这些人，指尖一个个点着，颤抖着继续骂道：“你们，都是逆贼，都是叛徒！都是朝廷的败类！”
皇帝骂着骂着，忽然手一捂胸口，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然后仰面倒了下去……
“圣上！圣上！”
群臣慌忙跑上去看皇帝状况，章咨朝着门外大喊：“快喊御医！快喊御医！”
随着皇帝被气到吐血，宫中，也乱成了一片……
而另一边，逃出京城的三辆马车，终于是停了下来，虽然还未到紫荆关，但是总体上算是安全了。
在拒马河边，众人停下马车，从车上下来后，让马儿歇息吃草。叶空跑到高岗上观察京城方向的动静，其他人则坐在了一起，分食起了干粮与清水来。
徐治将一包干粮拿出来，首先拿出一个馒头递给了自己女儿徐蕙兰。
“爹，我吃不下。”小兰摇摇头，她脸上泪痕都没干。
“要吃啊，兰儿，听爹的吧！”徐治将馒头塞到了小兰手里。
小兰接过来咬了一口，现在这个馒头早已变得硬邦邦的。而且夏日食物腐败的快，闻起来还有一股味道，她闻了闻之后，就将馒头放下了。
徐治挨个递馒头，但大多数人几乎都摇头，谁也吃不下。
他们还沉浸在昨晚的悲痛之中。
董昭现在还没追过来，可想而知，他的处境相当危险了……
那个疯子一般的皇帝，恐怕真的会要他的命……
不知情的人们这么想着，越想就越悲观，当然什么也吃不下了。
忽然，叶眠棉“腾”的站了起来，走到徐治身边，问道：“徐叔，昨晚我们走的时候，是不是将鸽子全部放了？”
徐治点头：“是的。”
“那现在鸽子飞到哪了？”叶眠棉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