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尔答氏的话刚出口,自己便被自己的想法吓的面色突变。
右手死死握紧了碧儿的手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脑而入,冷的她心中都有些颤抖起来。
这便是额娘说过的,吃人的后宫吗?
为了一桩婚事,就能轻易折损了一条即将出世的人命?
爷如今的后院,只有自己一人。
可他是皇子,必不可能一生只自己一个女人。
而且…自己还被太医诊出有孕艰难,此消息怕是过不了今日就要传到皇上的耳中。
到时候,万岁爷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无后吗?
自然不能。
既然不能,格格侍妾们,就要轮番入府了。
万一再来个家世显赫的侧福晋……
想到此处,乌尔答氏虽还能强自撑着面上的平静,心中却早已翻起惊涛骇浪。
碧儿承受着乌尔答氏的力道,却是有苦不能言。
半晌,才试探着开口“主子,可是身体不适吗?要不要停下歇歇?”
乌尔答氏这才反应过来,嘴角一抹苦涩笑容闪过,摇了摇头“我没事,可能是早起没来得及用早膳,到此刻却是有些饿了。”
“宫中不能乘轿,奴婢扶着您,等出了宫就好了。”碧儿忙微微抬了抬手,双手扶着乌尔答氏的胳膊,更添了几分力道。
乌尔答氏脚步有些虚浮,抬头看了看天,语气很是有些寂寥“碧儿,你说,我身子的事若是传出去了,皇上会不会立刻给爷赐下新人来?”
碧儿闻言神色一僵,这样的话,自己怎好回答?
可感受着主子手上的力道,碧儿却又是不得不开口。
脑中迅速转了转,碧儿转头笑的有些牵强“主子,便是赐下新人又如何?您才是咱们六贝子府的嫡福晋,正儿八经的女主人,凭她是谁,难不成还能越过了您去?”
乌尔答氏面上不见喜色,在此喃喃了一句“可是,我…子嗣艰难啊……”
“您是咱们府上的当家主母,旁人不管是谁,生下的孩子都是您的孩子,依奴婢看,若是往后真有格格侍妾入府,生下孩子大可报来咱们正院养着,也可为主子添几分福气,保不齐那一日,咱们的嫡出小阿哥就来了呢?”
乌尔答氏闻声沉默了片刻,终究是挨不住这个面子。
“旁人生的,哪怕再好,本福晋都不稀罕,太医也说了,我并非完全没有有孕的可能,碧儿,回去了就好生给我调理身子,定要在新人入府之前,怀上爷的第一个儿子!”
主仆二人瞬间斗志昂扬,一扫刚刚的倾颓之气,快步朝着宫外而去。
……
若是宜修在此,得知了乌尔答氏的想法,少不得也要夸赞一番对方的聪慧。
几乎只凭借着一道结果,和剪秋不甚清楚的三两句话,就推测出这样一个结果。
世家大族的女儿们,从小便受着最好的教育,只要不是父母过于散漫,长成起来的,总归是差不离的。
只可惜,这世上,本就是同人不同命。
乌尔答氏未能做了宜修的亲儿媳,甚至还在她面前很是卖弄了一番自己的聪慧。
加之弘曕在养心殿的那一番父慈子孝的作为。
宜修又怎么能再放任这对小夫妻,如此同心同德呢?
捻了捻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的紫玉珠串,宜修心中默念一声,“罪过。”
绣夏推开门走近,朝宜修屈了屈膝“娘娘,奴婢已经去过养心殿,苏公公说,皇上晚膳时分得空。”
宜修点了点头:“如此便好,吩咐小厨房,备好皇上爱吃的菜。”
“说,娘娘放心,奴婢会安排好一切。”绣夏屈了屈膝,再次应声。
话毕,还不等宜修开口,殿外突兀响起一阵脚步声,还未有通传的声音,年世兰就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宜修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瞧你,女儿都出嫁了,还是这般急躁的样子。”
年世兰丝毫不在意宜修话中的调笑之意,三两步走到宜修对面坐下,接过绣夏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两口,才开口道“瑾瑜的婚事,娘娘考虑的如何了?”
宜修一愣,女儿可没有同自己说过要成婚的事啊?
下意识开口道“什么婚事?不是正同那孩子接触着吗?”
年世兰白眼一翻“瞧您这个额娘当的,还不如我这个庶母,瑾瑜前些日子住在弘希府上,偶尔能同西林觉罗氏的那位公子见个面,二人都心中有意,且对方已经回去求了父母恩典,只是一时不敢攀附皇家,才搁置了下来。”
“要我说啊,就赶紧的让皇上下旨吧,总这么拖着,像个什么事儿?”
宜修闻言抬手抚额“这孩子,什么都不同我说,我又哪里好去帮她求皇上的旨意?”
“她人呢?”一句话落,开口又补了一句。
“小女儿家的心思,哪里好意思说的直白?我让温宁进宫了,两姐妹在后面慢慢晃悠着,想必一会儿就要到景仁宫了。”
“好吧好吧,等她来了,我再亲自问问,温宁难得回宫一次,一会儿都在我这用午膳吧?”宜修感念年世兰对瑾瑜的关照,自然也愿意对温宁好些。
年世兰又翻了个白眼“瞧您这话说的,我跟着忙前忙后,一顿午膳自然是吃得的。”
一句话说的在场众人扑哧笑出声,宜修也是无奈的直摇头。
“莫说是一顿午膳,你哪怕日日都赖在景仁宫,我也养得起你。”
年世兰一甩帕子,好似终于松了口气一般“哎呀,那就好,真是的,吃顿饭也是艰难。”
如此做派,自然是让殿中又响起一阵欢笑声。
这边声音还未息止,殿外就已经响起来两个女孩儿的叽叽喳喳。
宜修等人转首看去,就见瑾瑜与温宁手挽着手,踏过门槛走了进来。
宜修看着两个女儿,面上都是柔和的笑意。
待两人请了安,宜修朝温宁招了招手“宁儿,快到皇额娘这来,嫁出去许久,就回来了这两三次,可让皇额娘好想。”
说着,便伸手握住了温宁的手腕,不动声色间,已经探到了温宁的脉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