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苏培盛在,自然动作极快,前后等了不过半盏茶功夫,苏培盛就已经提着个食盒进来。
将食盒放在胤禛身边桌上,苏培盛恭声道“皇上,今日菀嫔娘娘用的吃食与汤药都在此处了。”
胤禛一抬手“章太医,你来看一看,这些东西里面可有害人的物事。”
章弥闻言立刻行了一礼上前,苏培盛帮着将食盒中的东西一一取出,宜修转头瞧了一眼,一碟子桂花藕粉糖糕,一碗用了一半还未来得及倒掉,看上去是已经有些泡涨了的糯米羹,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碗药渣了。
宜修眯了眯眼睛,仔细瞧了片刻,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原来如此,菀嫔还真是会找死。
章弥同样已经得了结果,两样吃食看都未看,径直从药渣中拿出一物,辨认片刻,立刻后退两步一跪到底“皇上,菀嫔娘娘身子不适的原因,微臣已经找到了。”
说着双手将手上药材举起“皇上请看。”
胤禛看着章弥手上的药,蹙眉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菀嫔便是因为此物才龙胎不稳?”
章弥摇了摇头“非也,皇上,此药名为贝木,对胎像倒是没有什么坏处,寻常妇人有孕是绝对用不到此物的,菀嫔娘娘龙胎不稳也不是此物导致。”
章弥说到此处,卖了个关子,才继续道“微臣之所以拿出此药,乃是因为,这药有一味被其相克的药材叫做乌头,有孕之人若误服用乌头,会恶心呕吐,腹痛难忍,稍有不慎,便有小产之兆,依微臣看,菀嫔娘娘便是用了少量的乌头,才导致胎动不安,却又因为安胎药中被加了贝木,这才能平安保住龙胎不致小产。”
这一番话说的绕口至极,但菀嫔聪慧,哪里还不明白,温实初不愿违背自己的意愿,但为了能帮自己保住腹中孩子,暗地里下了多大的功夫。
胤禛同样并非蠢人,也已经从中章弥的话中揣摩出几分深意,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菀嫔服了伤胎的乌头,导致不适,又紧跟着用了贝木来缓解症状?”
章弥立刻垂首跪下“微臣不敢,但按照安胎药中的药材来看,确实是连着服了两味药。”
“哼。”胤禛冷哼一声,转头看向菀嫔,目中俱都是冷意“菀嫔,此事你怎么说?”
不过片刻,菀嫔已经反应过来,语气凄然“皇上,到底是谁要害臣妾?”
胤禛闻言再次怒哼一声“你没有听到章太医说什么?乌头加贝木,除了自己,谁又会做这样伤人又救人的事情?菀嫔,这药是你宫里的人煎的,你倒来问朕谁要害你?”
胤禛越说越怒,说到此处,一巴掌拍在桌上,吓得菀嫔一抖,声音犹自愤怒“你吃了乌头,还授意手下奴婢在安胎药中加入贝木?你此举到底何意?!”
宜修听的暗地轻嗤一声,胤禛怎会不知道菀嫔是何意?
或者说,在场众人,又有哪一个猜不出菀嫔如此做的用意?不过是为了甄远道的性命罢了。
转头看向菀嫔,只见对方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却还犹自强辩“皇上,臣妾不知道什么贝木……”
“放肆!东西从你自己的药里找出来,你说你不知道?!心绪郁结?哼,你们倒是打的一手好配合。”胤禛却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对方。
一句怒喝打的菀嫔声泪俱下,神色凄楚的看着胤禛,口中喃喃“皇上……”
胤禛却好似半分怜惜也无,冷眼看着菀嫔,声音似沁了寒冰一般“你派温实初去刑部大狱给甄远道诊治,是奉了谁的命?”
菀嫔抽噎的声音顿止,迅速抬头看向了禛一眼,又立刻低下了头去“皇上恕罪,前几日您答应了臣妾,可以让人去给臣妾父亲诊治,臣妾一时会错了意,竟以为是让臣妾自己派人,这才一时行差踏错,但臣妾也是关心则乱,还请皇上绕了臣妾这次……”
“会错了意?菀嫔,你这是在假传圣旨,放肆!你哪里来的胆子!”
菀嫔的狡辩之言让胤禛更怒,当日答应她给甄远道诊治时胤禛明明白白说清楚了会自行派人,如今事情败露,菀嫔居然还敢以此为由。
宜修看着对方心中冷笑,从前怎未发现,菀嫔也有如此脑子不清醒的时候,看来是甄远道之事让她阵脚大乱了。
在胤禛的眼中,怕是此刻菀嫔乃是真正是不知所谓。
菀嫔见胤禛如此模样,哪里还能淡定的躺着,唤过流珠扶着对方的手起身跪在床上,言辞多了丝恳切“皇上,臣妾并非故意,只是臣妾父亲在狱中生死不知,又有人来报说他危在旦夕,臣妾为人女,又怎么能坐视不管?此事是臣妾做错了,皇上要如何处罚,臣妾绝无二话,只求皇上,看在温安和臣妾腹中孩子的份上,留臣妾父亲一条性命。”
说罢菀嫔推开被子,一跪到底,以头触床,半晌不曾起来。
宜修听着对方言辞,心中无甚波澜,但却对菀嫔口中那位给她传信之人,多了丝探究之意。
前世甄远道患上鼠疫,乃是安陵容的手笔,可如今安氏有着身孕,同菀嫔也没有什么明面上的争端,那这次,甄远道的鼠疫是从何而来?
又是谁,私下给菀嫔传信甄远道的情况,让她如此沉不住气的授意温实初犯下假传圣旨这样杀头的死罪呢?
宜修能够看出其中深意,胤禛自然也能了解,一时间,殿内竟就此沉默下来。
宜修等了半晌,见胤禛只阴沉着脸色半句不吭声,抬头看向菀嫔方向,开口劝解道“皇上,菀嫔还怀着身孕,又刚刚用了伤胎的药,便是为了龙胎也不可让她久跪着,先让她起来吧。”
胤禛仍旧不开口,只轻点了点头,宜修这才又转首道“菀嫔,龙胎为重,你先起来吧,流珠,扶你家小主躺好了。”
菀嫔这才咬着牙起身,复又躺下,口中还不忘谢恩“臣妾多谢皇上,多谢皇后娘娘。”
流珠又给她掖好了被子,才退开几步,再次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