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闻言一滞,正要开口却又被胤禛打断“儿子也不曾提到隆科多,功臣何其多,皇额娘也是觉着他平日里不规矩,才想着提前为他求一求情?”
太后脸色难看,半晌讪笑一声“隆科多如何皇帝自能判断,哀家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胤禛少有的盯着太后看了片刻“时辰不早了,儿子不打扰皇额娘礼佛,先行告退。”
太后也不敢再多言,只能强笑着点点头“天热,回去让人给你炖上一盅百合莲子,夏日里解暑也好些。”
胤禛却不再答,只点点头,起身离开。
随着苏培盛一句皇上起驾,太后手上的佛珠吧嗒一声掉落在地。
“竹息…”太后失魂落魄的声音响起“皇帝这意思,是要彻底要了隆科多的命了…”
竹息虽也是一样的想法,可还是咬咬牙出声安慰“太后,您也说了皇上是重情之人,年羹尧都能留的一条命在,更何况隆科多大人呢。”
“话虽如此,可是…”太后抬头闭目,眼角一滴泪水落下“终究是冤孽。”
竹息不忍,再次道“皇上敬重太后,自然会以太后所言为先,只是太后,说到底还是您的身子为重,旁的事情,旁的人,您往后就少操心吧,又何必惹了皇上不痛快呢。”
竹息这话说的放肆,但太后却知道,对方是为了自己着想。
半晌轻叹一口气,语气中尽是无力“本以为皇帝留了年羹尧一条命,就能让隆科多有个善终,想不到…”
盯着面前空无一物之处半晌,太后再次道“你去点上檀香吧。”
竹息应声下去,太后垂首,捻着重被竹息捡起的佛珠,默默再不开口。
…
或许是因为胤禛除了心头大患,这一年的八月十五中秋宫宴办的很是盛大。
但华妃却因病未曾出席。
胤禛此刻正对她有愧,自然不会在如此小节上多置喙,反而让人送了许多赏赐到清凉殿。
如此一番,某些打算趁机将华妃踩下去的人也歇了心思。
便是在这一日,远在京城的敏嫔平安产下一女,消息送到圆明园时,九州清晏的宴会正开的欢腾。
苏培盛兴冲冲进来,在胤禛耳边说了这事儿。
宫中有新生命诞生,胤禛自然高兴,转头看向太后正要开口,太后却已经低着头先出了声。
“皇帝,敏嫔产女乃是喜事,如此她也算是名正言顺的永寿宫主位了。”话中却听不出一丝高兴之意,直让人觉得扫兴。
“皇额娘所言甚是,朕打算晋封甄氏为妃位。”胤禛敛了笑意,出言试探。
“后宫嫔妃一身均系于皇帝,生下一女就晋为妃位,哀家却是觉着不妥。”
太后毫不犹豫的拒绝让胤禛眉头微皱,但还是耐着性子道“皇额娘,倒也并不只是因为甄氏产女,平定允?叛乱,收集年羹尧罪证,桩桩件件甄氏的父亲都是占了头功,朕总得赏些什么才是。”
“皇帝的思虑哀家明白,只是如今你膝下子嗣也不少,生了三阿哥的仪嫔是从王府便开始侍奉的,除了她之外,欣嫔如嫔之流同样如此,你若是只晋了甄氏的位分却忘了旧人,难免不让人背后议论。”太后仍旧坚持。
“依皇额娘看,此事该如何办?”胤禛说到此已是皱了眉头。
“皇额娘老了,哪能有什么看法,只是盼着皇帝能坐稳江山,不要辜负了先帝的嘱托。”
胤禛闻言目光闪了闪“多谢皇额娘为儿子筹谋,既如此,三阿哥日渐长大,此次就晋仪嫔为仪妃,敏嫔为敏妃吧吗,皇额娘觉得如何?”
太后欣慰一笑“皇帝思虑周全,哀家也可放心了。”
话毕却突然变了脸色,轻叹一声,不再开口。
如此表现胤禛自然不能只做不见“皇额娘可是还有什么事?不必同儿子客气,您直说便是。”
太后沉默片刻,试探着开口“耿答应…”
“皇额娘,她指使人栽赃皇后,差点让朕冤了宜修,如此作为您还要为她求情?”胤禛话中俱都是不可置信之意。
太后刚开口就被胤禛打断,心中顿生不满,顿了顿再次开口。
此次的语气却并不那么柔和“皇帝,五阿哥大了,当时的事情也只是耿氏一时错信了奴婢的话,才在没有思虑清楚之下仓促告知哀家。”
说到此处,太后摆手止了竹息扇个不停地扇子,继续道“你当时下了决定,哀家不想驳了你的面子就未曾再多开口,只是如今细细想来,她又有何理由要这么做?耿氏到底当时也不过是个嫔位,做什么要去害皇后?依哀家看,你说耿氏蠢可以,说她蓄意陷害,哀家却是不能赞同了。”
目光紧紧盯着胤禛,见对方不开口,太后趁热打铁“而且她到底是弘昼的额娘,哀家老了,寿祺太妃年纪也不小了,皇帝莫非是要我们这些老东西都去了之后,弘昼一人又孤苦伶仃?”
“皇额娘打算怎么办?”
胤禛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太后此言是认为弘昼没了额娘,也没了阿玛吗?
话中的冷意听的太后也是心中一突,但话已经说出来,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定了定神,太后再次开口“弘昼日渐长大,皇帝也知道,寿祺太妃身子不好,实在是无法顾及,依哀家看,皇帝还是将耿氏从冷宫放出来,复了嫔位的位份也就罢了,自己的孩子终究是自己养着好。”
说到此处,太后声音中带了丝哽咽,几不能言。
胤禛转头看到太后眼眶通红,心中也是一痛。
难不成当年额娘把自己交给佟额娘时,也很是不愿吗?
可是后来又为何那样对待自己?
呆愣了半晌,胤禛眉头一挑,正要开口,一旁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皇额娘,皇上,臣妾听了这会儿,却是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太后知道宜修不可能同自己一条心,皱眉下意识开口“哀家同皇帝说话,皇后也要置喙吗?”
如此不客气的言辞,宜修假意低下了头,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