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她没有了从前的记忆,还是准确无误的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如你走之前,房间里所有物件没有一点变动。”
“所以,你怎么知道呢?”
她随口问了句,语气说不上温柔。
“因为从前你的房间,是我在整理。”
张小鱼低垂下眉目,简单将事情带过:“我处理的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事,你不必在意。”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江南念也不打算追问,只是念及方才之事,便嘱咐了他一句:“小鱼,我的任务快要完成了。你在此等我…”
张小鱼抬头看她,难掩失落之色:“我,不能随你去么?”
她好似没有太顾虑他感受的必要。
“我已经不会忘记你了!”
所以,没有必要时时带着他天南地北到处跑。
十年之久,不分昼夜交替。
真的很累,就让他待在熟悉的地方等她回来吧。
将手从他手掌中抽了出来,她头也没回,转身离开。
等她再次归来,时间刚好是七夕,极其微妙的日子。
院中寂静。
许久没有人回来,
张小鱼回到院子时,江南念正躺在花树下的秋千晃荡。
日光切碎了绿叶一般漏下星星点点,又透过花枝映了下来,将女子本就柔美的面容衬得娇软几分。
见惯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张小鱼如今觉得江南念何时出现都不奇怪。
浅粉色的衣袍长摆逶迤而下,仙帛似云烟在半空中飘动,华光从上方镂空的匀散落下,覆在她身上。
“张星月…小…月亮…”
张小鱼抬头仰视他,仿佛谒见降临世间的神只。
而女子注视他的视线平静而柔和,和看待旁人的没有任何区别。
“小鱼,我回来了。”
“嗯。”
他如从前那般站在她身后望着她。
蓦然回首间,她还在清荷碧叶处。
一切都已经结束,又好像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天色渐暗,府邸渐渐有了人声。
四处开始有了人声。
还未等他开口,就见穿着军装的二人一前一后出来。
二人面貌风姿并不相似,性子也不近似,来人神色淡淡,从他们脸上都瞧不出有什么情绪。
江南念瞥了一眼他们,便将视线落在一直低垂眉眼的张小鱼身上。
回来的女子没有多言,反而更令张小鱼如坐针毡。
张小鱼仍觉心头惴惴不安,他等她的答案太久太久。
越是接近结果,他就愈加惶恐,这十年来一往无前的勇气,在即将触碰到结局前却好像随时都会轻易破碎。
月亮对他来说太过重要,远胜于世间任何事物。
可如果她想起来了一切怎么办呢?
她会不会以为他是挟恩施图她的回报。
想着,他就很颓废很自卑。
他长长轻轻的叹息声在寂寥的院落中显得格外清晰。
清晰到,他无声的情感,都能令女子一清二楚感受到。
“小鱼,过来。”
原本,她以为他明白了那日她的不满。
可观他现在的小可怜样子,就知他半分都没有想明白。
江南念的神情慵懒,语气温柔如情人间的呓语,一双颠倒众生的含情目内似藏了把刀子,轻描淡写就将张小鱼伤得体无完肤。
“小鱼,你这样真的很讨厌也很可怜。”
可怜到想让人狠狠地欺负他,让他为她落泪。
把他的求饶碾碎在唇齿纠缠间,让他成为爱意汹涌海浪中的小舟。
让他既痛苦又欢愉,让他只能依附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她。
他听到他的月亮又一次用着索然无味的语气说着小鱼很讨厌。
不知怎么的,鼻子一酸他就真的在她面前落泪了。
“明明我很乖我很听话,我有的都给你了。为什么月亮总这般欺负我?为什么总看不见小鱼,你是不是想起了过往。”
是不是玩厌了,又不想要我了。
江南念指尖勾着发丝忽远忽近的晃荡着秋千靠近他又远离他,不紧不慢道。
“温柔的本质是理性,而理性的极致是冷漠和不期待。所以,张小鱼。你总这般温柔,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
看到张小鱼的神色一点一点紧绷,女子浑然不在意,继续用刻薄的言语狠狠扎透他的心。
“我以为我出门的这段时间,你已经想明白了。可惜,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那你为何不问我?为何什么都要藏在心里?”
“我不喜欢什么都要我去猜,你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不好吗?张小鱼?”
她赤足坐在荷花池之中的秋千之上,粉衣当风,见到他的泪水声音一顿,唇角流露出无奈的笑意。
“小月亮,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心,给你了。你想要别的,我也没有。我比不过他们,我…”
我是亡人啊。
而你还可以回去,还有许多人在等着你。
我什么也给不了你,所以回到这里我依然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