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云层薄了,天空高了,不那么压抑了,赵小禹冷得不行,便站起身走在街上。
外衣和行李都在宾馆,但他不想回去找,不想再回到那个肮脏之地,好在手机和钱包都在身上。
那个画面还时时在他眼前浮现,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失了身,但那种疼痛的感觉隐约还在,那种屈辱和恐惧还留在心里,忽然之间,他痛恨长大,痛恨成年人的世界。
刚才和赵筱雨畅快淋漓地吵了一架,让他有了一种回到童年的感觉,高兴了就笑,难过了就哭,生气了就骂,吵架只是为了赢,就如好好学习只为了当第一一样,不像成年人,做什么事都要带着目的。
雨后气温骤降,潮湿的衣服让他冷得直打哆嗦,他就跑了起来,穿过一条一条陌生的街道,像一头失群的孤狼。
街灯熄灭了,楼群隐没在黑暗中,楼顶的霓虹灯闪烁着幽幽的光,像悬浮在虚空中的巨大鬼符,迷幻而让人恐惧,仿佛它们随时都会掉下来,铺天盖地地把他压在地底。
为了驱赶这种恐惧,赵小禹便扯开喉咙唱起了歌。
我要从南走到北,还要从白走到黑,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
这是一个高原城市,是全省人口最少的一个城市,市区比黄水县繁华不了多少,只是更大一些,更整齐一些,更洋气一些,更像城市一些。
赵小禹想用自己的脚步,丈量一下这座城市的面积。
黎明被他踏碎,城市在他的歌声中苏醒,东方泛起了曙色,天亮了,雨过天晴。
路边的早点摊开始营业,赵小禹买了几个炸糕,问了问老板附近的派出所怎么走,边吃边向那边走去。
手机响了,是赵筱雨的号码,陈慧的声音在听筒里焦急地响起:“九哥,你那么晚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没事,那会儿就是想和你说会儿话。”
“那你说吧,可吓死我了,筱雨说你心情不好,你到底遇上了什么事?是不是因为传销的事,我昨天才听说国家禁止传销了,正准备今天跟你说。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用不用我请假过去?”
“不用,我没事……”赵小禹吃了一口炸糕,烫着了喉咙,再也说不出话来。
去派出所自首,是赵小禹深思熟虑了一晚上做出的决定,他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但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犯了法,迟早都要面临法律的惩罚,迟不如早,与其被抓,不如主动认罪,自首可以得到宽大处理。
做完这个决定,他难免悲凉,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只希望爷爷和妈妈听到这个消息时能挺住。
派出所的一个民警听说赵小禹要自首,不敢怠慢,马上询问情由,可当他听说赵小禹是做传销的时,又不知该如何处置了,就领着他去见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