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间,胤禛拿着苏培盛得来的口供反复斟酌,最终决定对宜修实话实说。
无他,钱府医、小唐、刘婆子,都是宜修网中的明鱼。他想知道,宜修是否是故意纵容柔则行事?
若非这一年多来,宜修心性大变,他亲身体会到宜修不再像之前那般愿意隐忍、阴暗,直白地吐露爱意,为自己思虑筹谋。他连怀疑都不会有,直接就认定是宜修在背后推动这一切。
可转念一想,宜修现在是上了玉牒的嫡福晋,有弘晖,还有腹中的孩子,压根没有必要承担被发现的风险来害自己。然而,疑心一旦萌芽,就难以消灭。
与其说,是他要对宜修实话实说,不如说,他希望宜修能对他实话实说。
思绪落定,胤禛快步走向长乐院,步伐是前所未有的迟疑与忐忑,苏培盛苦着脸在后面追。
步入长乐院,剪秋正在给宜修压发髻,宜修歪着头抚额,一脸疲惫,江福海跪地似乎在禀报些什么。
以为是昨晚的事儿泄露,胤禛心就一凉,直接进屋,嘴里磨磨蹭蹭地说了,昨晚自己被柔则算计的事儿,反复强调自己是被下套,才会被柔则差点得手。
宜修一开始还笑着,仿佛胤禛见小妾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但当她听说胤禛与柔则有过紧密接触,又在听雨轩休养一晚,立马就捂着鼻子,让剪秋赶紧去宣府医,并屡次阻止胤禛靠近。
胤禛起初以为宜修“恰醋”,不喜自己与柔则接触,略略得意。可转眼,宜修居然如此抗拒自己接近,还宣府医,思及刚刚江福海回话的场景,之前对宜修的猜忌心再度“冒头”,就这么冷眼瞧着长乐院上下忙活起来。
待杨府医、章府医到场,连忙给胤禛、宜修诊脉。章府医确定宜修体内未曾摄入麝香;杨府医也点头,断定胤禛身上香味无碍。
宜修似乎才发现胤禛面色不虞,待剪秋上好茶后,便打发人退下,苏培盛也在胤禛的默许中退下。
等屋内只剩下宜修与胤禛二人,宜修故作强打精神,紧紧握住胤禛的双手,脸色难看,数度欲言又止。
胤禛见状便认定宜修肯定是知道些什么,任由柔则算计自己,彻底陷入母亲不爱、枕边人离心的臆想之中。
宜修摁下内心的鄙夷与冷笑,纠结一会儿,犹犹豫豫开了口:“您还记得我阿玛出征前来府上那次吗?”
胤禛想起来了,费扬古是来过,但走的时候,宜修脸色非常难看,还闭了几日院。所以,后来宜修头疼被府医诊断为多思多虑,他也没有怀疑什么。可这跟现在的事儿有什么关系?
宜修咬唇,羞愤地说:“阿玛出征前,整顿伯爵府时发现,发现觉罗氏为了让柔则起舞更具‘飘逸之姿’,一举拿下您,在柔则练舞时,给她……用了息肌丸。”边说边偏过头拭泪。
胤禛当场生怒,质问宜修,为么不早点告诉他。内心却愈加认定觉罗氏是疯了,居然让自己的女儿服用息肌丸,息肌丸?那不是赵飞燕……这……
宜修手被捏疼,仍旧低头不语,好似默认了一切,又似是无声的反驳。
胤禛看似宜修惨白的小脸、疲惫的神色以及羞愤的表情,无力地闭上眼,良久,无奈地问道:“她知道吗?”但愿,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嗯,阿玛说觉罗氏曾多次入宫,姑母应当是知道的。”宜修轻柔嗓音里尽是肯定。
“哈哈……呵呵……只有十四弟是她的儿子……”胤禛随即苦笑,疯狂地摇头后,将自己埋入宜修的颈窝之中,眼角的泪水无声落下,惨笑道:“我在她眼里,永远都是一枚棋子,任其摆布……”
宜修轻柔地拍打着胤禛的后背,“身为儿女,无法选择额娘、阿玛,也总是被忽略、被冷落。但爷,我们不仅仅是别人的儿女,还是孩子的阿玛、额娘。她不要你,我要您,佟额娘也要您,弘晖与我腹中的孩子,更要您。”
胤禛闻言,更是想念自己的佟额娘。对乌雅氏从之前的故作不在乎、期望,彻底变成了怨恨:你不疼爱我就算了,还一次次利用我、摆布我,还想让我给十四铺路,做梦!既然是你先舍弃了我,就别怪我彻底抛下你。
“那昨日的事儿,你都知道吗?”
“昨日?不是您被柔则算计吗?爷不是说了吗?有人落网了?姑母?上回不是与她交锋过,警告她,难不成……”宜修面上一脸疑惑,又似是察觉自己说漏了嘴,立马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