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省庐州的半山别墅内,安娜看着窗外连绵的秋雨,眉宇间的阴霾似乎是怎么都挥之不去。正如李洁所料的那样,她已经准备叛变武廿无了。可任何的智者对于局势的分析不可能还原出100%的细节,也都是基于自身对当事人的认知进行的综合分析。即使是被誉为女诸葛的李洁也并不能例外。
安娜这次真的爱上其他人了吗?是也不是,这不是男女间的情爱,而是出于母爱这种最原始,最本能且最稳定和伟大的情感。自从新宇第一次叫她妈妈,她就认定了这个儿子。她和武廿无一起也对这个儿子给予了太多的期望。
安娜一边拍抚着儿子睡觉,一边听着武新宇趴在她腿上说的梦话,“妈妈,爸爸,咱们走吧。我不要当别人口中那个太子爷,我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只要我皱皱眉,就会把别人吓得屁滚尿流。我真的不想当那个怪物...我想当那个缺吃少穿的安新宇...不想当吓人的武新宇....”
武新宇的声音越来越小,泪眼朦胧的安娜轻轻地用手抹掉眼角的泪水。她还记得,武廿无原谅她的时候,她们一起出生入死,也记得武廿无和她一起在那个废旧的加油站带着新宇一家三口那种幸福而充实的生活。她更记得王伟再次突然出现时,武廿无拼了命也要保护她。更记得自己一枪杀了楚天以后,武廿无开着一辆巴士在楚天的神王军中左冲右突的模样....
她的呼吸带着哽咽般的颤抖,就像是在努力克制的无声哭泣。眼前聚集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让眼前的一切都扭曲了起来。
顺着房檐流下的雨水,不停地拍打着地面发出哗哗的声响,就像是她此时的泪水一般源源不绝。安娜究竟为什么谋反呢?如果简单归为对儿子的爱,可武廿无也在做一个父亲该做的事。真的是因为李淑媛和李洁分析的那样,是她给武廿无身边塞了太多女人而自己感到不安了吗?虽然安娜没听到过李洁和李淑媛的分析。可是如果她听到了也一定会嗤之以鼻。
因为这种分析夹代了太多聪明人对普通人的蔑视。虽然她安晨曦给武廿无塞女人这件事,是她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也让她更焦虑了。但是就连李洁都知道武廿无念旧,她安晨曦这个发妻又怎么会不懂呢?
真正让她下定决心谋反的还是,武廿无在黄陂镇的所作所为。她不是不明白,更不是不理解武廿无的所作所为,身为庐州留守长官的她当然是知道末世垮掉的不止是工业能力,区别治世和末世的主要标杆就是规矩。武廿无那块手绢还是她命令别人为武廿无特别定制的,目的就是定下一个一目了然的规矩。从她本心来说,她甚至有可能把江夏黄陂镇完全抹除不就一个活口。
可黄陂镇触犯了武廿无的威信,她安晨曦也做过啊。末世开始之初她最清楚,她是半推半就的从了那个王伟,而不是她对武廿无说的那样,自己完全是被强迫的。这就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牢牢的扎在她心里。让她始终处于一种自责的状态,以至于她这个偏向于一夫一妻制的人,甚至要给武廿无身边塞女人,才能在道德上找到平衡,甚至是可以用——古代的皇后和大户人家的正妻,都是要给自己的夫君找其他女人才是一个贤妻良母。
可黄陂镇的事,江夏臣服的事,荆南省臣服的事,以及南越省完全臣服的事。这无一不告诉她,自己的男人即将成为平定末世的那个雄主。再综合这些来看,她安晨曦的丑事虽然没有被武廿无和柳青说出去,她就真的配,享有一个‘正宫娘娘‘的地位吗?如果黄陂镇的人该死,那么她也一样。
可她如果死了,武廿无肯定不会直接解决了新宇,甚至还有可能保住武新宇的继承权,可她自己的儿子会不会成为末世前东瀛历史上那个‘杀生关白‘?
这是安娜心中一团更加挥之不去的阴影,那可怕的念头就像是末世厚重的积雨云一样时不时地就会笼罩在他的心头。这既是一个念头也是一个名字,丰臣秀次。一个可悲的孩子,一个日本战国乱世的弄潮儿和天下人丰臣秀吉的养子。秀次并非丰臣秀吉的亲生儿子,却在丰臣秀吉的权势下被立为继承人。然而,当丰臣秀吉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秀赖之后,丰臣秀次的命运急转直下,最终悲剧收场。
所以她不想学秀吉的原配北政所(宁宁),她要学吕后,她要学克利奥帕特拉七世(埃及艳后),为了她自己的儿子她要杀掉那些‘戚夫人‘,她甚至愿意让自己像是埃及艳后一样背负不洁的污名。至于逃跑?还是让武廿无带着她那个宝贝‘戚夫人‘(柳青)逃跑吧。
就在安娜小心翼翼的放下新宇的时候,楚阳留守长官王大林的电话,居然打了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安娜一跳她赶忙拿起电话,用颤抖的手接起电话,安娜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和急促,她的眼神四处游移,似乎在担心被旁人听见。她的眉头紧锁,嘴角微微抽搐,显露出内心的焦虑和不安。
“王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安娜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在努力压抑着情绪的波动。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电话的边缘,指关节因为紧张而显得苍白。最后看了看熟睡的新宇,最终努力调整了自己因为紧张而剧烈起伏的胸膛,“新宇睡呢,你刚才差点把他吵醒了。”
“嘿嘿,宝贝。你干嘛那么着急回庐州嘛,陪陪我不好吗?新宇知道了又有什么关系。他当我儿子,我也会宠她的。”此时的王大林已经没有了面对武廿无时那前倨后恭的模样。因为安娜已经给了他该给的好处,他根本不怕安娜去和武廿无告状。
安娜的心跳加速,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稳定,毕竟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最终她小声问:“王哥,李洁那边没有异常迹象吧。”
“放心吧,宝贝儿。我没点能力还敢....”王大林那个油腻的声音,突然被“砰”的一声枪响过后便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阵杂乱的声响,像是物体碰撞和急促的呼吸。安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安娜的耳朵紧贴着电话听筒,试图捕捉任何可能的线索。
最后,一声闷响,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安娜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屏住呼吸,电话那头传来了微弱的挣扎声,接着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这这是此时安娜最害怕的动静,比对武廿无还要恐惧。因为至少武廿无不会杀家里人,可这女人疯起来全世界除了武廿无,她谁都能弄死,估计还包括她自己。
“小馋猫偷吃,又被我抓到啦!哈哈哈哈!”柳青的声音虽然和平常开玩笑一样,隔着电话安娜都能想象得出,柳青像是捕食者那样锐利的目光,柳青哼了一声,似乎还没玩够,“哎呀,你说巧不巧,上次就是个姓王的,这次又是个姓王的。你还都是被姐姐我抓住。这是不是命运啊,哈哈哈哈!”
安晨曦听到柳青这句话的那一瞬间,就没有了那身为平日里身为庐州留守长官的那份从容和淡定。她的整个身体都僵在那里,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束缚。她的心跳在瞬间加速到了一个几乎无法承受的地步,感觉就像是要从胸腔中蹦出来一样。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努力对抗着窒息的边缘。
“你可别想死啊,你惹了多大的事心里应该有数吧?我就这么说吧,这件事总要有人扛的,如果你不扛着...也许就该咱们那位太子爷,扛下老木头所有的怒火了。”柳青说这句话时那幸灾乐祸的表情,似乎一下就浮现在安娜的眼前。
安娜的手掌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苍白,指甲也似乎因为太过用力要嵌入掌心。安娜的额头上开始渗出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与泪水混合在一起,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被恐惧紧紧锁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她勉强的挤出了断断续续的音节:“新..宇...是我和廿无的儿子。我劝你不要乱来,否则廿无也不会放过你的。”
“哎呀呀,安晨曦女士,您这是怎么了?做那些不要脸事的时候怎么没想起老木头呢?”柳青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您刚才和王大林的通话录音我可都留着呢,你可别想在他面前撒泼耍赖。而且我手下的宪兵可是在王大林的手机里发现了一些好玩的录像。要不要让老木头开开眼界?”
就在‘录像‘那两个字在安娜耳边炸响的那一瞬间,一切她和王大林的过往就像是走马灯一样浮现在她的眼前。她还记得那是武廿无刚刚利用舞会的机会,清理了所有的‘叛徒‘后,王大林看到她就像是忠犬看到了主人一般。只要她微微皱皱眉,那个身为参谋长的王大林就会像是个奴才一样跑前跑后。那个愚笨而稚拙的模样总是让她心里暗自得意。
再后来,武廿无在妙觉和尚的游说下把淮南商会的女公子娶了回来。她安娜也是不顾危险登上了襄城号战列舰,那时满身鳞片的她走到哪里,那群虫子就退到哪里。她是多么享受将武廿无保护在身后的感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