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金奢狸扛着肚子站在城墙上。她每天都在等,等来的也只是越来越大的肚子。放眼望去的戈壁,更远处耸入云端的雪峰。她想着某一天,会看到那个人影,从这个方向出现。
“不要再等了,丫头。”九公站在她身后。
金奢狸转身,她不问来人是谁,能悄无声息上到城墙,到他身后,说明这老头是个高手。
“你知道我在等什么?”金奢狸问。
“萧离不会回来了。”九公说。
金奢狸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什么意思。”
九公说:“你也不必伤心,他死得其所,死的很英勇,很壮烈,很值得。”
金奢狸心里一阵的慌乱,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悲伤。
“他有什么话留下么?”金奢狸忍着不哭出来。
“让你再找个男人。”
金奢狸苦笑出声,这还真像他说的话。
九公叹息:“你比花惜坚强多了,我喜欢。”
金奢狸转过身去,让冷风把眼角的泪水吹走,说了一声:“谢谢!”
太平镇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模样,依旧热闹,依旧喧哗。这本就是九公想要的样子,也是萧离喜欢的样子。他佝偻着身体回到城中,这一次,生活真的变得没有味道了,因为对于他来说,剩下的人生真的只有一件事情可做,那就是等死。
他早该死了,百余年前的那些高人,只有他一人还活着。这许多年来,他一心想着怎么解决天都的问题,可现在天都没了,苍老的生命中,就只有孤独。
一阵风带着酒香吹过来,好熟悉的味道。
转过巷子,走过石桥,关了许久的酒馆重新开门,飘过来的酒香味,正是南风的手艺。
南风看他站在门口,欢喜的说:“九公,我回来这几日怎么都没见过你?”
九公却问:“你怎么回来了?”
南风说:“我回来等萧离。无论他在哪里,我知道,终有一天他会回到这个地方。”
老头本来想说的话咽了下去。今天,他不想再看到女人哭。女人的眼泪,是对男人最有用的武器。
有时候,活在梦里,也是件开心的事。没必要把梦打碎,让人伤心。
雪山之谷,被涅盘业火燃烧出的深坑内,那朵白色的火焰终于熄灭……
萧离用力睁开眼,四周漆黑,只有眼前很高远的地方有片白亮的光。
心里骂了一声:操!原来人死之后就是这样的。黑暗,孤独,却还能看到遥远的希望的光。这是一种折磨,让你永远无法摆脱黑暗,也永远无法拥有光明。但除此之外,也并不觉得生与死有太多差别。
又想:既然死了,是不是可以找到渊月和红泥,再续前缘呢……
稍微动动身体,就觉得全身上下,从内到外,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头都裂开似的痛。忍不住惨呼出声,声音在洞里回荡,耳膜都震的痛起来……
这感觉,不像是死,倒像是活。
萧离深吸一口气,潮湿,寒冷,这感觉真实的不能再真实了。听到扑棱棱的声音,像是鸟儿扇动翅膀。一团东西掉落下来,砸在他脸上,冰冷刺骨,身体忍不住一个激灵。
雪?萧离伸舌头舔了一口,雪花入嘴,立刻化成冰水。
活着,我还活着!萧离心里呐喊。
是谁他妈的说:涅盘业火,必化劫灰。
涅盘不是结束,涅盘不是虚无,涅盘也可以是重生。
和尚也是人,不会傻到创一门功法出来,就是为了烧死自己。
大难不死,喜悦无法言喻。萧离大声喊:“老头,九公……”
回音把耳膜震的生疼,强忍着喊了半天。直到洞口的光亮全部消失,变成了清冷的星空,依旧没有得到回应。身下一层松软的灰,应该是明浩鸿吧。小舅子最终死在姐夫手里,这事儿不能让姐姐知道。
想到这里,心里开始烦躁起来。九公是傻老头,当真以为自己死了。若把这事儿告诉南风,再见面她何以自处呢?
她哪里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个想要乱伦的大变态。难道胸怀可以伟大到,丝毫不在意杀弟的仇恨,还能骑在自己身上策马奔腾?
想到这里,怒火难抑。
自语道:“全都是小人,我业火自焚,换来你们得活。倘若还有一点良心,也该把我骨灰带回去,找个好点的坛子装起来,找个风水宝地埋了。让那三个女人,跪在坟头哭个几天几夜……”
又动了下身子,想要挣扎着站起来,但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
算了!
萧离心想: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