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时喻这公然宣示主权地位的举动,让在场人的眼神都很微妙。
但不置可否的是,如果时喻真的强悍如斯,且受黎安掌控的话,黎安无疑添一巨大助力。
他们所看好的温籍也偏向黎安。
虽然是能力不足的弱A,但能让两个强悍的Alpha心甘情愿向他俯首称臣,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倒也算是本事。
方衡深深地看了时喻一眼,目光落在黎安身上,笑了一声,转身离去,“那就祝你好运,希望你能活着回来守护你的小长官。”
作为与会人员中年纪最小的,黎安倒是被坐实了小长官的称谓。
但严肃场合,严肃的人,向来不这样称呼他罢了。
本是相熟的长辈私下里玩笑的称呼,被时喻天天叫着,倒是有了些别样的味道。
竟然被跟自己年纪相差无几的方衡用这样的方式调侃了,作为跟他很不对盘的黎安绷紧了唇角,抬眼自下而上睨着自己身后的某人。
时喻朝他眨眨眼,以示无辜。
他张了嘴想找补两句,但黎安已经垂眸看向了温籍,“实验体G546的行进路线尽快估算出来。”
能突破地下百米的强悍根须,如果让它到达避难所所在,将是灭顶的灾难。
字面意思的灭顶。
他们头上这片在地层下虚拟出来的天空将被戳破,地层之上湛蓝的真正的天空将出现在地下城的人眼中。
但湛蓝的天空带给人类的,不会是自由,而是短暂惊艳后的死亡。
盯着光屏中正在往紧急避险场所走的小孩,黎安神色淡然,唯有一双黑瞳幽深。
他们中的大多数,如果以后不进入作战课、拾荒者之类的部队,一辈子都不会见到那样明亮的天空。
避难所外是荒凉的废墟,是他们认知中的黄沙漫漫的荒野。事实上,那只占小部分,被炮火轰击过的焦土罢了。
拾荒者才知道,在避难所更远一些的地方,绿草遍野,鲜花遍地,温和的阳光透过翠绿的枝叶斑驳洒落,鸣鸟穿行在枝叶与坍塌后的钢筋水泥交织的废墟丛林,亮眼的尾羽在朦胧光下折出幻梦般的影。
那是不属于人类的美与自由。
忘了是谁说过的,如果不曾见过光明,尚且可以忍耐黑暗。
人无疑是向往美的,越是末世,越是向往生机勃勃的美丽,哪怕明知那美丽危险至极。
拾荒者总是在避难所待不久的,他们见过那样广阔的天地,便再难忍受逼仄的地底。
澄澈的天空是美丽的,是不能向地底之人展现的,充满危机的美丽。
“实验体G546的行进路线确定了,两天后会到达K城废墟。”
温籍的汇报打断了黎安的思绪。
“出发吧。”
黎安最后看了一眼光屏上撤往更幽深地底的老幼伤残,收回目光看向了身后等着他的人,“愿今后,还可在此与诸君相逢。”
方衡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地走了。
按照计划,他要到一线去指挥行动队,拦截至少两个方向的变异兽,给避难所的火力布置争取时间。
“走了。”
始终站在黎安身侧的时喻拍了拍他的肩,紧跟在方衡身后离开。
“好久没去地面活动了。”
警备营的指挥官伸了个懒腰,临走前朝黎安眨了下眼,“这次给警备营多一点放风时间怎么样?正好作战课的人手不够嘛。”
他显然不是在征询黎安的意见,在作战会议上,他就提出过建议了,黎安没有反对。
指挥室里的人接连离开,温籍走到黎安面前,一如往常地握了拳朝他伸手。
黎安同样握拳与他相碰,“别死了。”
温籍笑了笑,“还没活够。”
作为所有队伍中战力最高的拾荒者,在整个避难所不到两千人,他们的任务是在行动队的人对变异兽进行火力压制清扫后,以三到五人的小队分散在前往避难所的各个要口,将漏网之鱼猎杀。
作战课的人会配合他们的行动,但黎安不在此列。
作为执政官的他是避难所的核心,不可被置于危险之中,尽管那能鼓舞士气,但也足够让人提心吊胆。
他该出面做安抚民心的演讲的,但黎安知道自己的嘴是说不出什么好话的。
大荧幕前,坐在办公桌前的执政官,年轻得叫人难以信服,但人们清晰地记得,他在十三个区的群众前锋芒毕露地讨伐克里斯的模样。
那一双黑沉沉的眼,给他增添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老成。
“我们正面临一场危机,但情况应该不会比十几年前的政变更糟。因为这次,我们众志成城。”
年轻的执政官如此说着,严峻的形势从大批量将民众转移向紧急避险场所就可见一斑,民众是恐慌不安的,此刻看着荧幕上那张淡然从容的脸,像是被某种魔力安抚,静静听着那沉缓的语调说着并不鼓舞却叫人心安的言语。
“感谢各位一直以来对避难所的贡献,现在及以后,也请诸位能坚守自己的岗位,共同度过此次危机,走向更好的未来。”
“我们同在。”
话音落下时,年轻的执政官起身向荧幕前的人奉上了最高礼节,人们清晰地看见,他全副武装。
在十一区的备战声明里,所有平民撤往地下二层,这意味着地下一层会成为战场。
而他们的执政官,将留在地下一层,作为避难所防守的最后防线。
“我们同在。”
不知是谁开的头,在执政官并看不见的荧幕前,有人同样向他奉以最高礼节,而后有更多的人附和了此言此行。
林诃作为避难所布防总长,被安排在了地下一层往地下二层的要道口。
他的任务是确保地下二层绝对的坚不可破,以及及时将物资支援向战场。
地下二层跟地下一层不一样,在有限的空间里,采用了全合金的金属壁垒,杜绝了变异兽的任何入侵可能。
位于地下三层的紧急避险场所,壁垒更为坚固,场地自然也就更小。
维利亚斯留在了地下一层。
“军医不就是因战争而生的吗?”
他如此说着,“所有留在上面的人,受伤还是死亡,都不能往下撤。二层没有那么多的隔离设施,我们也没那么多的人为伤员清除未知射线的感染。但……”
“在人还活着的时候,总要尽全力救治吧?活着的每一个,都是战力,不是吗?”
事实上,医疗部大半的人都留在了地下一层。
在战力还足够时,他们是救死扶伤的医生护士;人手不够时,他们也可以是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