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身形有些肥胖,但是走的并不慢,很快赶到了林昭旁边,指着林昭骂道:“你才多大年纪,就敢做出这种恶事,将来岂不是要当街杀人?今日非把你揪到县衙去,交给县老爷法办,治你一个伤人的罪过!”
林昭这才停下脚步,回头上下打量了一眼张氏,不咸不淡的说道:“我打的是兴文坊林家的下人,要追究也应该是兴文坊林家来与我追究,怎么未见一个主家的人追过来,只有大母你一个人赶了上来?”
这种事情,林家作为越州府有头有脸的人家,肯定是不愿意诉诸官府的,不然面子上过不去,张氏也只是想借着这个借口吓一吓林昭而已,见林昭完全不吃这一套,这胖妇人一只手掐着腰,另一只手指着林昭破口大骂。
“好你个小畜生,竟然敢与老娘顶嘴了!”
她骂骂咧咧的说道:“安排你在东湖镇放牛,准备让你将来有个营生,你倒好,一声不响的就跑到了府城来,还私自去主家丢人现眼!”
“是谁允许你到大伯面前,报老爷的名字的?”
她口中的大伯,就是林家主脉的家主林思正,而老爷,自然就是林昭的父亲林清源了。
“是谁允许你这个小畜生,动用我们四房的人情了?”
林昭这才把身上的行李放了下来,抬头看向张氏,皱眉道:“如果大母没有耳聋的话,应该在兴文坊里知道了我通过林家家学考试的事情,既然我通过了,如何就是丟四房的脸面了?”
“大母带着大兄,三天两头往府城跑,每次都被林家的先生赶回东湖去,这就不是丟四房的脸面了?”
“你一个勾栏子,到府城来就是丟四房的脸面!”
张氏被林昭这一番话戳中的痛处,当即气急败坏,张口怒骂道:“你大哥已经通读四书,他尚且进不了主家的家学,你这个小畜生也配?也不知道你是走了什么后门,与大伯说了什么话,才成功哄骗了主家!”
说到这里,张氏想起了林家那个屡次拒绝了自己大儿子的秦先生,心中更加愤怒,当即冷笑道:“我知道了,你娘那个小浪蹄子,仗着自己还有几分姿色,多半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府城,跟那个什么秦先生勾搭上了,这样你这个小畜生,才能在主家蒙混过关!”
她冷笑不止。
“她为了你这个小畜生,倒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先是骗我说你是进城学手艺,又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买通了主家的人,只可惜你们母子两个人的奸计被老娘看破,只在大伯面前说了几句话,你这个小畜生,立刻就被主家赶了出来!”
说到这里,张氏得意非常:“我家显儿那般聪慧,尚且进不去主家家学,你这个小畜生,一天学也没有上过,还想混进去?”
“等老爷回来了,我一定在老爷面前告那个骚蹄子一状,让老爷把她丢到河里浸猪笼!”
这位东湖镇林家的大夫人,直接林昭的鼻子,大嚷大叫:“还有你这个小畜生,以后就跟着那些佃户们一起去种田去,休想再有放牛的清闲差事!”
本来面对这种泼妇,林昭心里是没有什么波动的,只觉得这眼皮子浅到离谱的胖女人有些恶心而已,但是听到她凭空污蔑自己母亲与人通奸,林昭终于愤怒了。
他死死地看着张氏,目光凶狠。
张氏怡然不惧,反而冷笑道:“怎么,你这个小畜生还想打老娘不成?”
她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林昭面前,不屑道:“来呀,老娘就站在这里给你打,你动手啊!”
她心里很清楚,林昭是打不得她的。
因为从法律层面上来说,她是林昭正儿八经的母亲,这个时代是有“不孝罪”的,国朝初年的时候,甚至有“詈祖父母父母者绞”这种严苛至极的律典。
也就是说,只要说祖父母父母的坏话,官府就可以弄死你。
当然了,现在朝廷的律法已经没有立国之初那么严苛,不过如果为人子女动手打了父母,被父母扭送至官府,只要父母同意把你弄死,官府还是可以把你弄死。
这是“大不孝”。
因此,林昭是绝对不能对张氏动手的,尤其不能当街对她动手。
他站在张氏面前,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了一些心中的愤怒,然后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人抬头看了张氏一眼,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些嘶哑。
“今日,是大周律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