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到达张官村后,一连打听了好几户人家,都没问到张翠芬究竟是谁,直到一位年长者提供了一条线索,让他们去找一位被大家叫做“张娘娘”的老人。
“张娘娘平日里几乎不出门见人,一年四季将自己关在屋里。”年长者告诉他们,“对了,她好像有严重的风湿病,双腿走不得路,村里还给了她低保。”
“她有后人吗?”谭启发问,年长者说:“有个儿子,前些年有时候还回来看看她,但最近几年没见他回来过。”
于是,二人根据年长者的指引,抱着一丝希望找到了村头的张娘娘家。这是一栋破旧的瓦房,敲了会儿门,但半天没有回应。谭启发又等了片刻,稍微用力一推,门居然开了。
“有人吗?”谭启发大声问道,但无人应答,仅仅只有空旷的回音。韩勇不管不顾,就这么走了进去,然后大声叫喊着:“有人吗,屋里有人在吗?”
“谁呀?”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另一间昏暗的屋里传来,把韩勇吓得一个激灵。紧接着,屋里的灯亮了。二人进屋去,看到床上坐着个老妇。老妇一头凌乱的白发,脸上满是皱纹,看着这两个突如而来的陌生人,眼睛里没有一丝光泽。
韩勇定定地望着老人,努力在记忆深处想要寻找当年对张翠芬的印象,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这个老人与她联系起来。
谭启发跟在韩勇身后,打量着房子和老人,但不知道面前这人究竟是不是张翠芬,于是看了韩勇一眼,想要从他脸上找到答案。
“你们找谁呀?”老人的声音依然苍老深沉,韩勇又朝前走了两步,离老人近了一些,再次仔细打量着老人,沉声问道:“老人家,您好。您是叫张翠芬吗?”
“我是,你们是……”老人的答复令韩勇和谭启发为之一振,大喜过望。韩勇一步步来到老人面前,紧紧地握住老人瘦骨嶙峋的手,颤抖着问道:“大嫂,您好好看看我,还能认出来吗?”
张翠芬努力睁大眼睛,想要将眼前人看得更清楚一点,最终却缓缓摇了摇头,表示不认得他。他于是抬高音量,自我介绍说:“我是韩勇啊。我大哥韩远,您还记得他吗?”
张翠芬听到这两个名字时,果然瞪大了眼睛,继而颤巍巍地念叨着:“韩勇、韩远?”忽然间就老泪纵横,哭着哭着,声音也变得嘶哑了。
韩勇眼眶也红了,他没想到几十年过后,还能遇到大嫂,这个早就跟韩家没了任何关联的老人,此刻跟自己一样,也早已步入古稀之年。
“大嫂,这是我们给您带来的礼物。”谭启发将韩桂芳准备的礼品拿了上来,张翠芬感激地说:“你们有心了。韩勇,你也老了。”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四十多年前,四十年弹指一挥间,如今剩下的都是碎影。
韩勇百感交集地说:“大嫂,这么多年没见,您也老了。”张翠芬感慨道:“都老了。唉,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
闲聊中,他们才得知张翠芬当年跟韩远离婚之后,独自去外面打工,闯了几年后再次结了婚,又生了子,丈夫在挖煤时遭遇事故,再也没能出来,她五十多岁时患了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走路受阻,这才不得不回到张官村生活。
她听说韩远也在几年前因为一场重病撒手人寰时,忍不住流下了悲痛的泪水。韩勇替母亲跟她说抱歉,她却摆了摆手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不提了,不提了。”
“好,那就不提了。”韩勇强挤出一丝笑容,乐呵呵地说。张翠芬又问他家里的情况,他说:“都挺好,我有四个子女,两儿两女,三个已经成家,最小的大学毕业没几年,去了上海工作。对了,启发是我大女婿,在派出所工作。”
谭启发从他脸上看到了满满的自豪感。张翠芬连连说道:“好呀好呀,一大家子人了,热热闹闹的,真好。”
“大嫂,其实我们今天过来找您,还有另外一件事。”谁知,张翠芬没等他说是什么事,就说:“你们来,是为了找崔洁吧?”
二人顿时面面相觑,谭启发兴高采烈地嚷道:“对对对。哎呀,太好了。看来妈真的来了您这儿。”张翠芬却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这儿来的?”谭启发解释了电话的事,她又叹道:“你们要早来两天,就跟她遇上了。”
“她走了?”韩勇惊诧不已,张翠芬道:“走了、走了。在我这儿住了一个多月,两天前刚走。”他又问崔洁去了什么地方。她说:“崔洁来找我的时候,说是慢慢记不住一些事情了。在我这里住了有一个多月吧,记性也是时好时坏。前两天,她又说记性越来越差,还要去个地方,好像要见个什么人……”
“她没说要去什么地方吗?”韩勇迫不及待地问,张翠芬沉思片刻,摇摇头说:“她没说。”韩勇不禁长叹一声,陷入了迷茫之中。
“怪不得之前您之前接到过几次电话,但又没说话,可能妈只记得您的手机号码,但已经忘了您是谁吧。”谭启发的话令韩勇一阵伤感,“大妈,您这部作座机装了有多久了?”
“好几年了。儿子去外面打工,一年也回不来一次,为了方便联系才给装上的。”张翠芬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
谭启发转身看到了桌上的座机,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能打出去,也能打进来,可就是打进来时电话不响,这才明白为什么好几次打过来时都无人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