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听罢,急忙抱拳说道:“大将军!您伤势初愈,身体要紧,切莫动怒啊!”
王翦一掌重重拍在床沿,怒声道:“那厮杀我大军数万将士,老夫安能不怒!?尔等休要多言,只管听令便是!”
李信犹豫片刻后,突然往前凑了凑,小声说道:“大将军,请恕标下斗胆,标下仍有一言进谏。”
“嗯!?”王翦面带不悦,疑惑一声,随后便横眉怒目,望向李信,似乎又要降罪于他。
李信见状,急忙说道:“大将军,难道您不记得大王之命了吗?出征之前,大王曾再三嘱咐,命我等务必生擒燕王,尽占燕地。可现如今,燕王不知所踪,且燕地尚有辽东、辽西及右北平三郡仍未掌控。将军若在此时因一战之怨,与李怜云死斗不息,岂不误了大事!?万一日后大王怪罪下来,你我恐怕人头不保啊!”
李信的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瞬间浇灭了王翦心中的怒火。他听完之后,忍不住回想起秦王嬴政冷峻的面容及其令人窒息的气场,越想就越是后怕,不多时便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王翦一边努力克制着心中对嬴政的恐惧,一边擦拭着额头的汗水。良久过后,他才心有余悸地对李信说道:“哎呀!还是你心思缜密啊!多亏了你的提醒,否则老夫非误了大事不可!”
李信听罢,忙抱拳回道:“辅佐大将军乃是标下分内之事!大将军谬赞!”
“嗯。”王翦先是点头哼了一声,随后便望向窗外,满是担忧地沉吟道:“也不知吾儿王贲擒住燕王那个老贼没有?”
岂料王翦这边话音刚落,身在辽东郡的王贲便冷不防打了个喷嚏。紧接着,他就大声骂骂咧咧道:“是哪个王八蛋在说老子的坏话!?”亏得王翦不在场,若是被王翦听到的话,他估计免不了一顿毒打。
经过连续数日的追击,王贲已经率部兵临辽东郡治襄平城下,而被困于襄平城内的,便是燕王喜、太子丹等王公大臣,以及他们麾下的五万王庭卫军。
不过,王贲进抵襄平城后,也是人困马乏,所以他并未急着攻城,而是在襄平城西南二十里处安营扎寨。
此刻,王贲正在中军大帐与一众部将商议攻城方略。
见王贲忽然打喷嚏,一名校尉关切地说道:“将军似乎有恙在身,要不您先稍事休息,待身体恢复之后,再与我等商议对策不迟。”
王贲摆手道:“本将身体无碍。大王命我等生擒燕王喜,如今大事未成,本将岂能休息!?”
“可是······”校尉还想继续劝谏,却被王贲打断了。
他拍案大声说道:“无需多言!继续商议攻城之策吧!”
见王贲态度坚决,校尉也不再坚持,随后便与众将一道小声讨论起了对策。
片刻之后,一名校尉抱拳谏言道:“将军!攻取襄平又有何难!?燕王喜懦弱无能,李勇死后他麾下更无大将,而且燕军残兵也是不堪一击!我等又何须劳神议策?待吃饱喝足之后,我自亲率一路人马登城夺门,不出半日,必将襄平城拿下!”
“不可!”另一名校尉听罢,立马摆手反对,紧接着他便对王贲抱拳道:“将军!此番我军发兵于仓促之间,意图截击燕王于半道,所以并未携带攻城器械。只凭新造之攻城塔与云梯强行攻城,恐非易事!需当想一个万全之策才行啊!”
王贲一边摆手,一边不耐烦地说道:“扯了半天竟说些废话!尔等之言本将岂能不知!叫尔等过来,不是分析局势,而是商讨对策,接下来尔等务必献策,休要扯淡!”
见王贲面带怒色,众将皆点头应道:“诺!”随后,他们便继续盯着沙盘商议了起来。
良久过后,一名校尉谏言道:“将军!标下倒有一计,可保兵不血刃,拿下襄平城!”
“哦!?”王贲疑惑一声,招手道:“快快说来!”
校尉思索片刻后,脱口而出道:“四面合围!”
此言一出,众将皆大失所望,纷纷小声吐槽了起来。王贲更是一脸嫌弃地斥道:“本将方才已经言明,要尔等献策,你怎敢继续在此胡言乱语!?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如今我军只有五万兵马,燕军亦是五万兵马,两军兵力相当,你叫本将如何四面合围!?再者说,以我军现在的兵力,就算是围住了,阵线也难免粗疏,如何能保证燕王喜不会趁机突围!?本将还以为你会有什么高见,没成想竟是竖子之言!”
校尉听罢,急忙抱拳道:“将军莫急,且听标下把话说完。”
王贲撇嘴道:“你还有何话可说!?”
校尉思索片刻后,抱拳说道:“将军,标下之意,四面合围是虚,围三缺一是实啊!眼下我军无法强行攻城,而且以我军现有之屯粮亦不足以围城与燕军对耗。标下思前想后,觉得只有网开一面之计可行。我军只需围住东、西、北三面,燕王喜必定大惊,从而率兵从南面突围。届时,我军再兵合一处与其野战,以我军强悍的战力,生擒燕王当无问题!”
王贲闻言,立即陷入沉思。片刻之后,他还是摆手说道:“此计虽合乎情理,却未必可行。”
校尉皱眉道:“为何!?”
王贲若有所思地回道:“虽说此时燕王喜麾下已无大将良臣献策,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也颇具一些谋略,又怎会识不破我军围三缺一之计呢!?万一被他识破,我军围城失败事小,让他趁乱逃脱事大啊!故而,本将以为此计断不可行!”
校尉微微一笑,抱拳道:“将军,您多虑了。”
王奔眉心紧锁,问道:“此话怎讲!?”
校尉稍加思索后,继续谏言道:“将军,我军只需在南面布下疑兵,多竖战旗,擂鼓呐喊。以燕王喜懦弱的性格,必定以为我军是四面合围。惊惧之下,他很有可能率部从我军兵力薄弱的南面突围,到那时,我军不就可以大功告成了吗!?”
“嗯。”王贲点头沉吟了一声,随后便在帐中来回踱步,斟酌起了校尉的计策。片刻之后,他停下脚步,对众将说道:“本将以为此计可行,不知尔等以为如何!?”
众将听罢,虽不尽认同,但也没有想出其他计策,于是便纷纷抱拳应道:“标下等附议!”
“好!”王贲叹了一声,随后便走到众将跟前,大声命令道:“传我将令!命各部休整半日!今夜亥时,全军出动,合围襄平城!”
“诺!”众将应了一声,便匆匆退出了大帐。
在王贲定下攻城计策的同时,燕王喜正无比烦闷地坐在襄平城的官邸大殿之中与一众文武议事。他独自端坐于大殿之上,而大殿之下站着的便是太子丹与他的几个心腹近臣。
由于得知了李勇阵亡的消息,而李怜云的援兵又尚未赶到,燕王喜现在的心情可谓是跌落到了谷底,情绪也已接近崩溃。所以,对于站在大殿之下的群臣,他几乎没有什么好脸色。
见燕王喜面色凝重,太子丹迟疑了片刻后,出班作揖道:“父王切莫忧虑,儿臣以为,我们已进至襄平城,不日就能出关进入东胡境内。一旦顺利抵达柳城,父王便可高枕无忧矣!”
太子丹的话乃是一句极为平常的劝慰之言,不过,言语中却透露着一丝怯懦。毕竟,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皆是拜他所赐。在弃城东逃的路上,燕王喜已经对他派人刺秦的行为申斥了无数次,这也让他的一言一行都变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此刻,更是连说一句劝慰之言,他都害怕燕王喜会反感。
果不其然,太子丹话音刚落,燕王喜便怒斥道:“逆子!安敢在此饶舌!?若不是你一时冲动,触犯秦王天威,寡人又怎么落到这般田地!?休要与寡人说话!寡人再不想听你只言片语!”
“父王······”太子丹听罢,心中委屈异常,然而刚想开口一诉心中愤懑,却被燕王粗暴地打断了。
燕王喜拂袖震怒道:“还不给寡人闭嘴!?趁着寡人理性尚在,你便安生做你的太子!休将寡人惹急了,把你绑至秦军处谢罪!”
燕王喜正处在气头上,所以一时之间控制不住,说了一句气话。
可是此言一出,太子丹却立即被吓得不敢吱声,一众大臣更是噤若寒蝉。不过,太子丹不吱声,其实是不想再惹燕王喜生气,倒不是对燕王喜的话信以为真。毕竟,他们父子之间血浓于水,乃是骨肉至亲,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相信燕王喜会真的把他绑了送给秦军。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此时,群臣当中已有几人将燕王喜一时的气话当成了肺腑之言。
良久过后,燕王喜强压心头的怒火,对群臣质问道:“诸位爱卿,眼下我军人困马乏,王贲那厮又穷追不舍,寡人真是不胜烦恼。不知尔等谁能为寡人分忧啊?”
群臣听罢,议论纷纷。片刻之后,一名大臣出班作揖道:“大王勿忧,诚如太子所言,我等离朝阳关已经不远。只要我等稍事休息,加紧赶至朝阳关,王贲那厮必然对我等束手无策!”
燕王喜摆手说道:“此中道理,寡人怎能不知!?只是秦军距此已不足二十里,我等坚守襄平尚可保得一时平安,只怕出城之后,王贲那厮便会掩杀而至,届时又该当如何!?”
燕王喜之言虽说有些懦弱,但却不无道理,毕竟二十里的距离对于脚头坚硬的秦军来说根本不是个事,若是他们贸然出城北遁,那便是给了王贲一个天大的追击机会。燕王喜还不至于傻到那个地步。
一众文武听罢,再次犯起了难,纷纷小声讨论了起来。良久过后,另一名大臣出班谏言道:“大王,既如此,何不派一队斥候前往朝阳关宣诏,命驻守朝阳关的人马前来保驾呢?”
燕王喜皱眉沉思片刻后,摇头道:“诸位爱卿都知道,数十日前,寡人已命人宣李怜云率部勤王救驾,可是李怜云那厮非但没有奉诏,反而跑到蓟州去救他那个死鬼大哥去了!如今命其麾下前来保驾,他们又怎会从命!?”
大臣闻言,作揖劝道:“大王,此一时彼一时也!之前李怜云率部驰援蓟州,乃是心系李勇之安危,如今李勇已死,他便再无牵挂,安有不救襄平之理!?大王不妨一试,兴许能成!”
燕王喜皱眉细细斟酌了良久之后,终于点头说道:“嗯,爱卿言之有理。为今之计也只得如此了!你速替寡人草拟一份诏书,待寡人阅后,速发朝阳关!”
大臣听罢,急忙作揖应道:“遵命!”
过了没多久,一队斥候便带着燕王喜的诏书匆匆赶往了秦少游镇守的朝阳关。
与此同时,李怜云也已率兵进至野狐岭。不过,李怜云并未在野狐岭多做停留,只是给奈比海面授了一些御敌计策之后,便匆匆率部赶往了朝阳关,毕竟,李勇临终有言,让他保燕王喜一命,如今燕王喜生死未卜,由不得他半点迟疑。
是夜,燕王喜枯坐襄平城內邸,在几名爱妃的陪同下借酒浇愁。从斥候出发前往朝阳关的一刻开始,他就不断地祈祷着朝阳关的救兵能如期而至,可是联想起李怜云之前的种种作为,他又不禁对自己的前景感到有些悲观。
饮完一坛酒后,燕王喜愈发愁闷,于是便准备搂着几名爱妃一同入眠。怎料几人刚刚上床,屋外便传来了一阵铿锵激昂的战鼓声,惊得燕王喜赶紧弹立了起来。紧接着,他便叫来贴身太监问道:“外面发生何事!?”
贴身太监也是刚刚听到鼓声,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于是便小心翼翼地回道:“奴婢不知,请大王稍歇片刻,奴婢这就出去打探。”
燕王喜指着门外,焦急地吼道:“还不快去!”
“遵命!”贴身太监听罢,急忙应了一声,紧着便准备出门探个究竟。
然而,他刚刚动身,一名卫兵便突然闯进卧房,对燕王喜跪地禀报道:“启禀大王!秦军趁夜围城,已将襄平城四门封锁!”
“啊!?”燕王喜闻报,立即惊叫一声。随后便一脸担心地问道:“这鼓声可是从秦军阵中传来!?”
卫兵如实回道:“回禀大王!正是!此刻,秦军正在襄平城四面擂鼓呐喊!声势极为雄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