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坐起身来,身上还未穿衣服,盖着的被子微微滑落。
他想轻轻抚上南弋的眉眼,却又怕这样做冒犯了她。
“我一直记得你,怎么会忘记又怎么会认错呢?”
太久困顿在黑暗里的人,一旦见到光亮,哪有那么容易忘记。
“所以再一次遇见你,我便把你认了出来。我很庆幸,能够再次遇见你。”
朔风轻笑一声,“其实,也有其他原因才让我更加确信,那就是你。”
“什么?”
“初见你的时候,你送了我烧饼。你怕我不愿意吃便自己留了一块。那次的包子也是,你也拿走了一个包子,只说着剩下的让我帮你吃。”
“……是这样么?”南弋想了想,好像也差不多?
“所以这面具,是我一直放在身边,如今真的要物归原主了。”
南弋看着那颜料脱落大半的面具,似乎又想起盛京水阳节那天晚上,灯光如星的那个夜晚。
那天晚上,她倒是遇见了不少的人。
“你留着吧,既然给了你,那便是你的东西。”南弋道。
“朔风,你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朔风一顿,抬眸看着南弋。
“你想知道?”
南弋看着他,“你如果不想告诉我,那也没关系……”
朔风摇摇头,“只要你想知道,我都会一一告诉你。只是有些东西,抱歉,我必须暂时瞒着你。”
朔风告诉她,他是祁兰国的人,南弋在盛京碰见他的确是个意外。
他有父母,也有兄弟,还是家中长子。只是,他却不是父亲亲生的,而是他的母亲和另一个男人生的孩子。
他的父亲原先不知道,等到后来知道的时候,愤怒的把他扔进了枯井里面,想把他活活饿死。
朔风后来真的在井里待了五六天,饿得已经发不出声音,最后是家中祖母信佛,不愿意见杀生之事,他才被人捞上来保住了性命。
可那个时候,朔风不过才五岁。
后来,朔风被丢在乡下庄子上,任由他自生自灭。刚开始的一年日子还好过些,下人们不敢欺辱他。
不久之后他的父亲娶了一个小妾,可依旧放着他的母亲做正妻。小妾当年便有了身孕,生下龙凤胎。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朔风的日子便是一天一天坏了起来。
府中的人都明白朔风的母亲是个不贞洁的人,留着正妻的位置只是为了羞辱她。小妾成了当家主母,不久被抬成了平妻。
她知道朔风的存在,不敢弄死,却下令让下人们欺负毒打。而朔风靠着庄子附近的和尚庙庇护,才不至于饿死和被打死。
这样的日子,朔风过了五六年。后来有一天,他被父亲接回了府里。
“我的父亲自然没有那么好心,只是他恨极了我的母亲,所以他想把我当成他的棋子和工具,让我成为傀儡,替他做任何事情。
我原以为,我原本就是个罪人,因为有罪所以所有人都欺辱我,诅咒我。所以我一直听从父亲的话,从不反抗,本分地做一个他用得顺手的棋子。
他的其他儿子们不争气,有的好吃懒做,有的痴傻蠢笨,所以他自然需要我这么一个听话的人来满足他面子上的虚伪。我听他的话,一直做得让他满意。”
可是,他父亲的平妻忌惮朔风的存在,重金雇佣杀手杀他。在朔风去龙腾国办事的路上,那群杀手对朔风下了手。
朔风受重伤逃跑到盛京附近,为了逃避追杀藏在运货商队里进了盛京城里。
“那群人是来杀我的,和我一道的人里,对我不忠心的害怕地逃跑了,对我忠心的为了保护我全都死了。我拼命逃着,只是想活着回去问一问我的母亲,她是不是后悔生下我这样的人。”
“南弋,你说,我这样的一个人……”
“什么这样的人?你很好,你从来都很好。”南弋眼神坚定看向他,似乎想给他一点力所能及的温暖。
“世人人心丑陋,原本是他们不配。”
朔风怔怔地看着南弋,眼神有些迷茫,突然他伸出手来一把将南弋拥进怀里。
他红了眼角,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哽咽的声音。
以前,这世上有太多的人对他冷眼相待,句句说着不配。
如今,他终于才知道,被维护的感觉,是这般让人觉得开心。
“南弋,遇见你,大概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