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儒学到底还是现在的官学。
刘彻在位时,以儒学代替无为而治的黄老之学,黄老之学自高皇帝始,历经三朝才现出疲态,
尽管天下学子提倡新学之声愈发高昂,但真等到刘彻废掉黄老之学,以新学取代旧学时,仍是受到了极大阻力。
因为这背后不仅是换一个指导理论那么简单,是天下读书人都要换个教材,从读书到考试做官的途径也要跟着改变。
饭要一口一口吃,眼下刘据刚开始度田清户,再弄出动荡学基的事,就很冒险了,主要刘据富于春秋,实在没必要太急。
刘据沉吟片刻,看向先生石建问道,
“先生,您以为呢?”
石建一语说中陛下心之所忧,
“起立学宫是好事,只怕杂说太多,纷音繁冗,以害儒学之正统。到时天下学子云聚洛阳各执一词,辨之论之,此事无休矣。”
刘据微微点头。
见状,平阳公主说道,
“陛下,既为显学,不争不辩,何以为显?”
平阳公主口齿伶俐,石建暗道,此言一出,陛下恐怕是要建此学宫了。
正如石建推测,平阳公主的话,真说到了刘据的心坎上了。
真金不怕火炼,真理越辩越明,学问一途,只有真学问才立得住,刘彻能做成独尊儒术,离不开董仲舒一人任天下名教,
“说得是,姑母,那此事就交付于你了。”
“好。”
平阳公主面色平淡,
入宫前,她就吃准了要做成此事。
.......
“咿咿呀呀...”
三皇子雒被卫子夫抱在怀中,卫子夫手中拿着一个吊坠玉佩,左右摇晃,三皇子的视线也跟着来回移动,伸出两只手想要抓住玉佩,
卫子夫放慢,三皇子两掌一合,就把玉佩抓住了,接着发出咯咯的笑声,
“唉!这可不许往嘴里放!”
见小孙子要把玉佩塞进嘴里,卫子夫忙拿出来,见孙儿长得实在可爱,卫子夫忍不住碰了碰孙儿的小脸,又温柔道,
“这可不能吃啊。”
小孩最好玩的就是这个时候,充满对世界的新奇,尤其是上年纪者,看着怀中的孩子,会有种返老还童的错觉,
“孩子什么都好,可大人就不一样了。”
卫子夫喃喃道。
小三皇子也是惨,还不能说话,没有自我判断能力时,就被老娘搞了这么一手。不通政斗,最好的办法就是赤诚些,少动些脑子,不然越做越错,
舒環已经给陛下生了孩子,且是男孩,甚至是排名靠前的三皇子,按理说,到了这种高度也该知足了,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可她偏偏不满足,前有利用蒲桃锦配方妄图拿捏陛下,被霍去病在背后惩戒陈家,以示敲打,余波方尽,现在又搞出这档子事。
再说了,就算舒環因生子生出更进一步的野心,算她情有可原,但她运营的时间是不是有些早了?
陛下富于春秋,太子尚幼,太上皇、皇后、太后都在,她自己儿子还不能开口说话,这就紧忙地操作起来了?
殿内有道身影浮现,甚至没有脚步的声音,卫子夫自顾逗弄着孙儿,连头都没回,开口问道,
“我不是叫你去跟着陛下么?怎么又回来了?”
窦春奴道:“奴籍已去,前来向娘娘谢恩。”
卫子夫停住动作,回头看了窦春奴一眼,语气亲近了些,笑道,
“你倒是知恩图报。”
窦春奴跪下:“娘娘对我大恩,春奴永不敢忘。”
闻言,卫子夫感慨,她在宫内对窦春奴频频照顾,是图一个宫女什么吗?无非就是欣赏,见这个小姑娘不错,有韧劲,多给她了些机会。
卫子夫说不让她回来是一码事,去了奴籍,窦春奴若是真一去不复返,那就是忘恩负义了。
卫子夫:“哪里有什么恩?都是你自己争取的,熊儿安排你做什么了?”
“陛下命我留在掖月庭。”
卫子夫眼中闪过惊讶,“没想到熊儿对你还挺看重。”
“全赖娘娘圣恩。”
窦春奴摇头道。
这话说得也实诚,刘据才见过窦春奴几面,对她有什么可看重的?能重用她皆因为她是母后的人。能想明白此中关系不容易,总有人错把平台当能力,不过窦春怒头脑清醒拎得清。
“熊儿让你做,你就好好做,这是个机会,后宫若有不懂的事,来问我就好。”
就这一句话,价值千金。
“是,娘娘。”
“去吧。”
等到窦春奴退下后,卫子夫看向孙儿,小孙儿眼睛黑亮,也看向大母,卫子夫无奈道,“哪个都比你阿母聪明啊。”
身为皇子,未来成为何种高度,母亲的能力占到一半,甚至要比一半还多,摊上这么个娘亲,小皇子上限基本也就到那了。
.......
翌日
豫日殿,此为迁都洛阳后的议事宫殿,位同长安未央宫,豫日殿丹墀漆门,到处散发着蓬勃的生机。
百官文武均是眼中含光,从他们的精气神就能看出,此为蒸蒸日上的时代。。
按照谒者所令,完备入朝之礼后,文武各自就绪坐好,一众官员均是注意到了武官侧前的二人,
许久不上朝的卫青、霍去病,此二人都已不是三公,却位同大将军李敢并肩坐。
“朕的舅氏、表兄为国特进,故坐于前。”
刘据开口道。
特进一职要在西汉末才有,被刘据直接提前取用了,西汉末时的特进封于列侯中有特殊身份者,可自辟僚属,位居三公之下,但刘据封的特进,看坐次,是位同三公的,
反正刘据是皇帝,想怎么设官职都行。群臣闻言,虽都是头一次听得特进,大体见座次,也都知道是何意了。
对于座次,群臣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卫青、霍去病之功,别说是位同三公的特进了,就算坐到陛下身前单列一席,他们都有资格,
一个擎天白玉柱,一个架海紫金梁,
光是坐在那看他们的背影,就强得可怕,无时不刻的在向天下宣告一件事,有此二人,刘据皇位永固!
更让百官在意的是,许久不上朝的卫青、霍去病竟回来了,百官心中有着未知的恐惧和兴奋,这个政治信号再明显不过了,
又要有大动作!
以前的文臣是怕打仗,因为打仗就是大项目,战事一开,国家的重心都要移到打仗上,文臣非但得不到立功的机会,还要被繁复的后勤政事淹没,纯纯的吃力不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