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欺霜那一双眼睛睁大，细腰挺直听了听外面铁皮板发出那哗啦啦的动静，她稍稍侧身看向梁霄。
梁霄好像没听见，他看着微信聊天框，那里发出“叮咚”一声响，萧雨彤转账过来三万三。
“帮我买两台金色华为x9折叠屏寄过来，罗马这里买华为要加价300欧。”
梁霄毫不客气，秒点收款。
心中嘀咕一句：买两台干嘛？雨彤的妈妈不是挺节约的么？
“梁霄。”月欺霜提醒了一句。
“嗯？”梁霄抬头。
“外面有闹事的来了。”月欺霜向外面努努嘴，“怎么办？”
他们还没做出反应，外面穿着西装戴着安全帽的人已经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五六个人，其中一个手里拿着摄像机。
他们旁若无人地从梁霄和月欺霜身边经过。
一个戴着白色安全帽的男人进门就开始抠围墙的缝隙：“这围墙是青砖结构，已经很难称重了，有危险的。”
“这个转角，摄像机来拍一下，这道大裂痕证明着围墙随时会倒塌。”
“哎呦，这椽柱已经被虫子蛀得这样了，不能再用下去了！”
“横梁也有问题，承受不住屋顶的重量。”
“摄像机记录一下，测量队把具体数值记录一下！”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您看这座庙……”
这个不知道是监理还是建筑工程师的男人说完，转身看向那个穿着朴素运动服，戴着红色头盔的，将近五十岁的男人。
男人朝着下属说的那些地方看了看，摄像师立刻心领神会地朝向他。
他稍稍清了清嗓子，伸手指点了一下：“你们记住，无论是什么地方，无论是什么场所，建筑最重要的是什么？”
"安全！安全！还是安全！"
“我为什么让大家一起来加班来看看这里，因为最近这座庙受到了很多市民的推崇，但是我们必须要发现热闹背后的安全隐患，这是我的疏漏，来的时候我已经向上级电话检讨了。”
“我们必须把市民的安全摆在最前面，摆在工作的中心，重心！”
“修，今天就开始修！”
“该加固就加固，该翻修就翻修，一定要给市民一个安全，稳定的活动场地！”
“任何危险都要防范于未然，哪怕加班加点，在所不惜！”
“我就说这么多。”
身后的人开始鼓掌，噼噼啪啪的声音那叫一个整齐。
“别鼓掌！不要搞这些形式！”男人皱着眉头，挺着胸膛，“我们应该惭愧，应该反省，应该公开进行自我批评！”
于是人们低头，沉默不语。
月欺霜坐在角落里，睁大眼睛看着这场漂亮的演绎，每一句话哪怕是杠精都挑不出毛病。
她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也不知道在憋什么。
“是不是想跳出去跟他吵架？”梁霄问了月欺霜一句。
“嗯！”月欺霜咬牙切齿。
“但是不知道怎么吵？”梁霄接着笑。
“嗯！”月欺霜垂头丧气。
“吵不过的。”梁霄摇头，“这种混迹多年的老油子，说话做事滴水不漏，除非你打他七寸。”
月欺霜跃跃欲试：“他的七寸在哪儿？”
“市民。”梁霄继续低头玩手机，顺手把刚才在看的直播间切了出来，给一个叫“安夏”的小姐姐点了个关注。
这时，戴着红色安全帽的男人已经走过来到了梁霄的面前，面带微笑：“小伙子，小姑娘，你们是来求姻缘还是求子啊？”
月欺霜想把他揉成球，但众目睽睽还有摄像机，伸手难打笑脸人，只能生闷气。
梁霄倒是不慌不忙，也面带微笑地慢慢站起：“我们姐弟俩来这里求个平安，给整座山城求个平安。”
他说着，拿起一根香，点燃，对着没有神像的神案躬身三拜：“愿山城百姓老有所乐，幼有所依，官清吏正，风调雨顺，心想事成。”
男人眼前一亮，回头对着身后的人：“这个小伙子的理想很伟大嘛!我们有些同事只知道业绩，工资，要多向这个小伙子学！学深，学透！”
身后众人纷纷称是。
男人握了握梁霄的手：“小伙子，你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不过这座庙现在很危险啊，你看，柱子歪了，房梁斜了，给我几天时间，我将这座庙修缮完整，让它以崭新的姿态出现在两江岸边。”
梁霄露出欣慰的表情：“辛苦您了，帮人跑前跑后的！”
“应该的，为了市民奔跑都是分内的事，谈不上辛苦！”男人不知道有没有听出梁霄话语里的嘲讽，笑得很自然。
月欺霜听着，坐在那里忍不住气呼呼地跺脚。
林苏雪穿着最喜欢的水手服和白丝袜，啃着薯片坐在床边晃动着小腿看着梁霄，她太了解哥哥了。
当哥哥淡定从容的时候，就意味着四个字——看我秀他！
外面继续卸隔板和打地钉的声音，还有大型水泥车的声响，似乎男人话音刚落，一支施工队从四面八方赶来，效率比天命神皇找梁霄都高。
梁霄对着月欺霜比了个手势：“走吧。”
“去哪儿？”月欺霜不满地坐在那。
“有热闹，看不看？”
月欺霜狐疑地站起，跟着梁霄走到门外。
有几辆面包车趁着夜色在路边停下，然后迅速离开。
几秒后，黑暗中有人大喊一声：“那帮孙子要拆庙！”
“有孙子心虚了，要拆庙！”
“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庙不能拆！”
“跟我冲！”
黑暗中四面八方脚步声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好像是凭空变出来的，瞬间围住了施工队。
那一行人刚刚走出庙门，连安全帽都没来得及摘，就被一群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有人直接动手拆安装完的隔板，有人拿着手机一顿狂拍。
“不是拆庙，我们是要修缮这座庙！所以大家改天再来！”
“相信我们的施工速度！”
中年人在人群中大喊。
没人理他，只有更大的声音响起。
“听见没，他们改天要修理我们，还让我们相信他们的速度！”
“揍他丫的！”
月欺霜愕然，只听身边的梁霄慢悠悠地说：“高端的交锋，往往用最流氓的方式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