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手掌一抖,那把斩业刀就被他抛出来,打着旋落下,昊元夏愣住,下意识去接着这刀,手忙脚乱,手中的卷宗散乱在地上,可是这神兵虽然不是如赤霄剑,破云震天弓这样,常人拿不起来,但是却也极端沉重。
昊元夏算是自小修炼,且西域功夫,中原吐纳都有涉猎,但是却扛不住这刀,刀身一部分在怀里,刀锋抵着地面,让地面迸出一片裂痕。
昊元夏道:“主公?!”
李观一道:“我的兵器足够用了,多了无用。”
昊元夏道:“可是,这是三百年前英雄的神兵,我拿不起。”
李观一道:“你拿不起的话,就找能拿起这刀的。”
“只有这里的百姓自己,可以真正拯救这一片大地上的人,不能够只是依靠别人,吐谷浑可以,你也可以,难道已经学习了他,还不能超过三百年前的故人么?”
李观一把桌子上吐谷浑的信递给了昊元夏。
然后俯身,拿起来那地上的堪舆图,展开之后,少年目光凌冽,这堪舆图是皮革材质,以金色丝线绣出,极繁华,乃是吐谷浑王时代的产物了。
皮革本身似乎是某种神兽残留下来的东西。
据说是西域所保留的,一块上古时代神兽白泽的脊背图,以最为稳定的金线,将那时候被统一整合的整个西域的局势都绘制下来。
山川起伏,资源绿洲,尽在其上了。
李观一看此堪舆图,如西域全境,就在眼前。
李观一道:“有此物在,就算值得。”
他把这堪舆图卷起来,递给旁边的银发少女,瑶光单脚小跳过来,伸出手接住堪舆图,然后塞到了旁边的小包裹里,李观一又拿起剩下那些铁矿阵图。
李观一看了一眼,星辰铁,万仞砂,寒刚玉。
这些都是坚韧性,坚硬程度超过寻常矿财的特殊材料,可以用来打造具备特性的兵器,譬如寒刚玉,铸造出的兵器就会携带寒气,犹如李观一曾经在陈国大祭比武之后得到的寒霜戟。
“若是能用这寒刚玉铸造箭矢的话,神射王瞬琛将军恐怕能够发挥出更强的力量……”
“星辰铁铸兵器的分量沉重坚硬,万仞砂可铸特色的重甲,都是顶尖的矿产,恰好有用,只是党项国和吐谷浑有这样的东西,为什么不用啊?”
李观一疑惑得很。
有这种特殊材料打造的兵器,甲胄;有这些金银犒劳勇士,组建出的军队,就算不能够匹敌宇文烈率领的虎蛮骑兵,却也不至于被人摧枯拉朽地毁灭掉。
昊元夏回答道:“因为利益分配不均。”
“王族,大贵族,大将军们都想要得到更大的利益,没有能好好说清楚,就把这个东西暂且搁置了。”
李观一一时间无言,道:
“守着战阵利器,却是做买卖的心思……”
最后他也只剩下了一声包含有可笑,可叹,却又完全可以理解,虽然可以理解,仍旧觉得荒谬可笑的叹息:
“荒唐啊。”
荒唐即乱。
百姓欺压奴隶,富人欺压百姓,贵族欺压富人,压榨金银,这就是乱世的一个角落罢了,李观一道:“走,想办法带着这些东西走!”
少年君侯打开那里的一个个匣子,看着里面的金银,大钱,即便是此刻的李观一,那脸上也仍旧出现了一丝丝有些绷不住的笑。
他的笑倒不是因为他可以拿着这些金银,只是单纯觉得。
可以应付晏代清了!
哼哼,谁说我只能花钱,不能赚钱了的!
看看,瞧瞧,这般许多金银。
今日带回去,就让你再神清气爽一波。
还有,南宫,不要以为你一句话,就真的掠我三十年的财运,本将军今日就告诉你,人定胜天,你一句话泄去了的财运,我都会带回来的!
以及……
诸多百姓,城防,都可以推行下去了。
昊元夏看到主公眼底开心,也松了口气,文鹤引导人心,以开粮之诱惑,掀起城中百姓,要在外面各路大军进入这城中之前,把普通人都带走。
与此同时,城中火油,干柴之库空了。
外面已经有西域军队靠近,只是在这里的时候,他们彼此之间反倒是发生了冲突,爆发出大大小小的厮杀,有的时候,箭矢已经要飞入这城中。
李观一绷紧精神,在往外面搬运金银的时候,引导百姓从通道当中转移,可就在这个时候,还是遇到了阻碍。
城中的贵族,大户们不肯放人。
普通百姓还好,可还有更多规模的人,只是农奴,奴仆,奴隶,都被笼罩在了这些大贵族里,西域的部族和中原不同,不同的部族之间常常彼此征伐。
胜利的那一方,将会拥有败者的一切。
妻女,辽阔的绿洲,水源,城池,牛羊。
本来的百姓,就会被脖子上系着绳索,当做奴仆一般,或许一个大贵族的奴隶就有几万人,甚至于更多,而此刻,这城中大量奴仆都被控制在了城中的大族之中。
文鹤直接去找了李观一。
“元夏展露了身份,但是效果很有限。”
“西域的大贵族们和中原的皇帝臣子关系不同,他们可没有那么忠诚,甚至于,这一座王城只是大贵族们居住的地方,他们本身有自己的领地,兵马,牛羊。”
“那些还有豪迈和勇气的贵族们,早就已经在狼王的计策之下被杀死了,现在留下来的,都是那些没有勇气冲锋,又贪恋富贵的人。”
文鹤道:“他们觉得,自己有金银,有血脉,乱军攻入城池的时候,他们打算用金银来买自己的性命,甚至于还想要和这些西域的将军们谈判。”
“而奴隶,就是他们财富的一个重要组成。”
“此刻外面军队靠近,他们内部还在勾心斗角。”
李观一沉默,道:
“荒唐啊。”
乱世本就是这样,一个个一处处的变化汇聚起来。
文鹤轻声道:“城中百姓已在这几日里不断转移,外面大军虽然彼此争斗牵制,但是恐怕没有多少时间就会入内了,主公,您要怎么办……”
“对方人数太多了。”
“而且,动手的话,时间来不及。”
李观一也知道的,外面大军逼近,随时有可能入此城池之中,没有时间给文鹤先生发挥,而若是以武功强压的话,人数太多,必然有相当好一大批‘奴隶’被杀。
“走到我们这一步,无论如何,一举一动,都背负着太多人的性命啊,先生。”
李观一道:“今日这事情,就由我来处理吧。”
“准备好通道,这些人,我不会放弃。”
文鹤看着大步走远的李观一,他深深一礼,轻声道:
“尊主公之敕令。”
昊元夏正在和那些大贵族们对峙,大贵族们带来了许多的私兵,止住昊元夏救助奴隶,只是战败之后的其他部族之人,甚至于还有党项国人,为首的其实是昊元夏同宗,道:
“世子殿下,你就这样一开口,就要把我们的财富要走,这实在是说不过去吧,就算是你的父亲,爷爷在,也不能这样做!”
“那可是,比起牛羊更重要的财物!”
昊元夏握着斩业刀:“若我非要呢?”
大贵族笑道:“或者,您有金子,来买下这些奴隶,我们也可以啊!”
数十万奴隶,那是要多少的金银才可能!
昊元夏眼底闪过一丝丝厉色,看着自己叔父的脖子,想要握着刀去挟持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有声音传来。
“好!”
那些对峙的大贵族们转过头,被带来的那些奴隶疑惑,昊元夏转身,看着那身穿战甲,毡袍的游商缓步走来,毡子做的袍子微微晃动。
他只单手拉着一辆车,他只是单手就把这车拉动,却极沉,地上留下了清晰的车辙。
大贵族道:“你说什么?”
少年的声音沉静:“我说,这些人的性命,我买了。”
大贵族大笑起来,“你知不知道,这样多的奴隶,要花多少金子,我看你这样穷酸,可不要说大话了;先入此地者为王,我们可是要用黄金,奴隶来为新王喝彩呢。”
李观一直接掀翻了那车,金银落在地上,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下来,昊元夏看到,那正是从宝库里面带出来的金银,金子很小一块,就已经很沉重,这一车金银,其实极不少了。
那大贵族道:“你……!”
李观一道:“够不够买了?”
大贵族道:“你要用金子,来换这些奴隶?好,好买卖!”他想了想,伸出手把那边的一个奴隶扔到李观一那边,那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踉踉跄跄,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跪在李观一前面,磕着头喊主人。
李观一伸出手。
那贵族脸色一变,却忽然抓住一把长枪,内气爆发。
直接一枪扔出去,喝骂道:“这明明是我的黄金,你竟然敢抢夺我的东西!”
昊元夏大怒:“你!!!”
李观一单手伸出,抓住了这抛掷来的枪锋,五指握合,于是青鸾的法相出现了,青色的凤凰在这里盘旋,他伸出手,把那孩子搀扶起来,轻声道:“起来。”
“不要跪。”
周围的贵族,大族们认出来了那盘旋的青鸾鸟,抛掷出兵锋之人,脸色煞白:“青鸾鸟?!你是——!”伴随着枪鸣,李观一手中战枪抛出。
青鸾鸟法相长鸣,那贵族的头颅直接炸开。
鲜血散落四方。
但是,此地之人,竟然没有谁敢说话,都被这一枪,和那在乱世上空盘旋的凤凰震慑住,他们都想到了一个人的存在,那个人的故事和传说,让他们心中升起无尽恐惧,颤抖不已。
李观一侧身看向他们,握着枪,掀开兜帽,露出面容。
被轰碎头颅的贵族身子晃了晃,朝着前面轰然跪下。
李观一抬眸,嗓音平淡,看着这满城贵族大宗:
“先入此地为王?很好,既如此的话。”
青鸾鸟长鸣,从天而坠,落在李观一身后,展翅而鸣,威势赫赫,李观一左手拉着那孩子,右手背负身后,目光平静,却已自有了三分睥睨淡漠:
“那你们。”
“可以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