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司命的视线有些发直了。
神将榜,二十七,这两个联系在一起。
对老司命带来了巨大的冲击,神将榜前三十,前十,前五,都是不同的分量,这个位置已经是凌驾于越千峰之上的层次。
神将榜三十名之后,可堪称是名将。
前三十已可以称呼为神将。
皆有宗师级别的武功,统率万军的本领,万夫不当之勇武。
李观一,那小子。
老夫只离开西域没有多久啊,发生什么了?
怎么这个伪装身份的排名,比起他真身都高了?
一个个念头在老司命的脑子里涌动着,老司命呆滞许久,目光下移,落在了这卷宗后面的部分,看到了李观一的战绩,倒抽两口冷气。
“万军杀将。”
“以及,和狼王陈辅弼打了一架。”
“狼王那小子打算绕后吞他?”
老司命脸颊都抽了抽。
他觉得自己之前对慕容龙图夸耀的那些东西,那些添油加醋的东西,在现实面前,都显得过于保守了。
慕容龙图道:
“没有想到,老前辈你说话竟然也有收敛的时候。”
老司命咧了咧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道:
“老夫为人,素来诚恳。”
“从不骗人!”
慕容龙图笑一声,看着这神将榜后面的战绩,道:“老夫只是剑客,不懂得天下的大势,这个战绩代表着什么,就有劳两位说一下了。”
于是文灵均详细说了西域局势,道:“西域此刻核心势力里面,狼王为第一,三十六部为第二,主公潜藏其中,狼王和主公交锋,却又回转,吞灭党项残部,占据核心疆域。”
“狼王已知主公,已将主公看做敌手。”
“之所以没有吞了主公的兵马,恐怕是担心西域举世皆敌,战线太长,狼王根基不够,被拖垮,但是,等到他把党项国,把三十六部都打压,就不必担心这个问题。”
“到时必有一战。”
“而狼王汇聚过去的战将,重新组建苍狼骑,而我等却还在这里。”
慕容龙图手掌微抬。
老司命眼角跳了跳,主动开口,道:“你们欲要如何?”
晏代清沉声道:“听说司命老前辈是从西域回来的,认得道路,我们打算根据局势,驰援主公,也想要从前辈这里知道西域的具体局势如何。”
……………………
大漠之中。
李观一率军驰骋。
先前他是以游商身份前往西意城,途中时间颇长,而如今则是率大军奔腾如龙,不再遮掩速度和威势,只耗费了五天时间就回到了安西城。
将从李国公处得到的金银,填充入了空空如也的府库之中,李观一前去和破军相谈,又召集天策府的众将商议局势,李观一将狼王强大说出,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这个上一个时代的顶尖神将,是摆在他们面前最大的,几乎不可跨越的敌人,破军敲击眉心,道:“西域多兵,也多悍勇之人,但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狼王陈辅弼积累那么多年的名声,底牌,将帅,不是主公我们这么短的时间能够追平的,如果追平,那么狼王也不配称呼为枭雄霸主。”
“既如此,主公,何不唤取天策府众将?”
樊庆和契苾力微怔。
樊庆沉声道:“匆忙唤来他们的话,主公身份岂不是彻底暴露了?”
破军无所谓道:“暴露就暴露。”
樊庆微怔。
破军解释道:“西域之地,之前之所以主公不能暴露身份,不过只是因为主公身份敏感,一旦暴露,则必引得了狼王攻击。”
“事实证明,狼王确实是会这么做。”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狼王已经知道了主公的身份。”
“李国公也知道了我们的身份。”
“但是基于他们自己的利益和战略,他们都默契地隐瞒了这件事情。”
契苾力只是安静听着。
樊庆若有所思,认真思考揣摩。
破军的双手摊开:“所以,攻守易型了,现在这件事情的主动权反倒是在我们手上了,在西域这一片地方,冒出些秦武侯麾下的人,非但不会把身份彻底暴露出去。”
“狼王和李国公,就算是心中不痛快,也要帮我们遮掩。”
“西域辽阔,悍勇之士极多,犹如狼群。”
“缺乏的是顶尖的将帅,谋士,去带领草原的群狼。”
“至于身份。”
破军起身,对李观一微微拱手,提出战略,道:“主公,既然身份其实已经被西域两方势力知道,那么索性不去隐藏。”
“主公更应该在恰当的时机,坦白自己的身份——天下顶尖的名将天格尔,占据江南的麒麟秦武侯,这两个身份若是叠加,产生的效果会更为可怖,对于声势之加持更是极大。”
“足以将主公的名望推升到更高的程度!”
“想想看,威震西域的天格尔,就是割据江南的秦武侯,两个同样重量的身份合二为一,对这天下百姓,对这天下苍生来说,冲击会有多大?”
“那必是一股磅礴大势!”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
破军的眸子扫过这里,轻声道:
“到底是什么时候展现身份。”
“天下二十七的名将,亦或者占据西域四十余城的霸主,在这两个不同的位置上,展现自己的身份,会是截然不同的效果。”
“主公于西域名望越高,展露自己是秦武侯身份之后,产生的效果就会越强,若是到了极致的话,就算是超越主公父亲太平公的名望,在这天下得到【公】之称呼,也不是不可能。”
破军提起这般战略的时候,双目泛起异样的紫色。
心中自是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炽烈感。
这是霸主之路!
李观一道:“战略诸事,有赖于先生。”
“不过,我也有想联系江南诸将。”
破军嘴角微微勾起,矜持笑道:
“那我和主公,确实是君臣相合!”
“远超【旁人】。”
“我这就去写信联系长风楼。”
李观一道:“不必……我记得,司命老爷子回去江南了是吧?”
破军应是。
李观一笑了笑:“所以,我有更好的法子。”
“诸位,狼王已起势,我们和他们终有一战,上一次,看似是他们退去,可实际上不过只是因为狼王看到了更加有价值的猎物。”
“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党项王,在那个时候死去。”
“下次再会,就是彻底直接的兵戎相见,和天下第四神将,和那顶尖骑兵,到时候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我们不会再有之前那种顺畅的大战,不会有刚刚来到西域时候的轻易大胜。”
樊庆脊背笔直,契苾力抿了抿唇。
他们两个都算是良将,这个时候都感觉到了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李观一沉静笑道:“天下大势不过是争,总有一日要和他碰面的。”
“到时候,我与诸位同战。”
经历了和狼王的对峙,李观一的气质迅速地沉静了下来,褪去了之前多少还残留的少年气,似乎被锻打的钢铁,真正有名将和宿将的感觉,他起身,手掌轻轻叩击心口,微笑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若是大胜,自是最好。”
“而若是败。”
“能与诸位共死,倒也是不错的结局。”
樊庆和契苾力垂首不言。
只是樊庆笔直坐着的身姿绷紧,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下意识攥紧起来。
而契苾力眸子垂下,右手死死握着腰间的刀。
……………………
党项国国都之外——
狼王联营之中。
陈文冕一身白衣,看着残破的党项国都,他的父亲狼王正在安静翻阅兵书,陈文冕回身,低声道:“父亲。”
陈辅弼道:“战场之中,并无父子。”
陈文冕顿了顿,道:“大帅。”
陈辅弼微笑颔首,道:“何事?”
陈文冕低声道:“父亲已斩杀党项国都的贵族,但是却强行迁走百姓,手段过于粗暴,党项国中的抵抗情绪越发激烈,剩下的民间力量虽然不多,但是却异常坚决了。”
“而萧无量将军此刻在西侧雄关,拦截西域各部的联军,他只一支兵马,压力也是否过重。”
陈辅弼看着自己的儿子,道:“因为我们是前来征服他们的,妥协的情况下,就算是建立了帝国,也会在其中有种种的隐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裂。”
“你有仁善之心,可这个时候,就要如此。”
陈文冕缄默许久,道:“是。”
狼王起身,走路并不顾虑自己的残障,稍微有些不稳,道:“我知道你有仁德之心,但是战场之上对敌人讲究仁德,是儒生愚蠢的行为。”
“且去沙场之上历练。”
陈文冕还是道:“同时应对党项国民间之怒,以及西域各部联军冲击,我们的兵力就算是能顶住,后勤积累却也跟不上。”
陈辅弼微笑道:“此事,我自有办法。”
陈文冕见劝说不动父亲,只好转身离开。
陈辅弼看着儿子的背影,叹息道:“李万里,你有个好儿子,将来夺取天下的,是他,还是姜万象呢?”
“不过,这也要看他能否在西域击败我了。”
“等老夫收拾了这些人,亲自率军踏碎他那安西城,把他安置回来,且看我重建太平,再让他做个太平公!”
“再还这天下一个太平公!”
这修行隐患极大神功,须发皆白的名将,对太平公三个字,似乎有一种深深潜藏在内部,就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执着和倔强。
狼王坐镇,一国反扑之力,竟不能动摇他的军队。
可惜,陈文冕在军中的声望,远远不如他。
狼王可以镇住的局势,若换了陈文冕来,就会发生波折。
狼王不得不,暂且坐镇于此。
犹如霸主,坐于中央,等待四方之敌来战。
………………
李观一离开这地方,走到了安西城的高处,看着这一座逐渐繁华起来的城池,已是九月底,深秋寒意森森然,他来的时候还是春日,而现在有了自己的根基的时候,已快要入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