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上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得到风徐徐吹过耳畔的细微声。
听不到他的声音,她的心慌了起来,她以为他生她的气了。
其实她也不是彻头彻尾地抗拒使用导盲杖。
她当然想能够独立行走,最好还能行走四方。像从前的自己,可以无障碍地、自由地出行。
能够攀越高山,踏过平原,穿越沙漠,走过草原,跨过丘陵……
然而现在,她如同一头困兽,寸步难行。她心中的苦,又有谁人知?
“他人还在不在呢?难不成把我一人撂这儿,自己赌气走了?”
这边厢,简宁暗自思忖。
那边厢,站在露台边的崔云曦回想起当初第一次来这个露台,还是他提议的。
简宁自眼睛失明以后,又加上脚踝受伤,心情一落千丈,整日悒悒不欢。
她成日成日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门都不肯出。
这样下去不仅人会闷坏,情绪也会崩塌,得想办法让她走出去。
但如若急于求成,只怕适得其反,还是不能逼得她太紧。
他正苦思冥想,一打眼看到了门外的露台。
对呀,户外露台,近在咫尺的地方,怎么之前就没想到?真是颗榆木脑袋!
就让她先去露台透透气,放松心情,净化心灵,缓解愁闷。
待她情绪松弛下来不再总是紧绷着,再慢慢引导她走出家门,走向外面的大千世界。
于是乎,他就建议她去露台坐坐。
斟酌了片刻,她竟点头答应了。
那个时候,她的脚伤还未痊愈,他便要抱她过去。
哪知简宁下意识地拒绝了,她摊着双手轻轻地将他推开了。
“我自己可以。”她淡淡说道。
“好,那你自己来。”他也淡淡地回应道。
简宁试着站起来,站起来后,身体的重力和平衡需要双脚支撑,受伤的脚踝承受不住,一阵剧痛。
“完了!刚刚逞能推开他,这会儿连站着都困难,更何况走路!”她心中暗叫不妙。
她估摸自己吃不住痛,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难以收回,只好硬着头皮撑下去。
抬脚迈步,先抬受伤的左脚,以右脚撑地。
可是当左脚落地,再抬右脚的时候,钻心地痛!
眼泪,差那么一点儿就掉下来了,只是性格倔强的她,愣是咬牙忍住了。
崔云曦默默地站在一边观察着她,知她在强行忍痛,也知她性子倔强,自尊心强,绝不会服软求助于自己。
但她含泪忍痛的模样,真的令他心疼。
不再克制,也不再隐忍,他一步跨上前,直接将她抱起,抱在怀里,朝露台走去。
她终于忍不住了,眼泪悄悄滑落。
不是因为疼痛,也不是因为丢脸,而是因为他的“无礼”、他的“蛮横”。
他不该这样对自己!
她挣扎着想从他怀里挣脱,他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坚定地抱着她只管朝前走。
她气愤于他的“霸道”,气愤于他的“强势”,这说明他看破了她的软弱,算准了她会失败,他一早把她看透!
她不需要他的援助,更不需要他的同情,自己再不济,也不需要事事依赖于他。
他是她什么人啊?
什么人都不是!
“你的脚扭伤了,走不了路,强行行走只会加重伤情,好得更慢。
我也曾腿骨折过,也需事事仰仗他人。
但这并不代表我软弱、我无能,那只是特殊情况下的无奈之举。
等你可以自行行走时,我才懒得抱你,你真的以为我有力无处使吗?”
崔云曦一边“教训”她,一边将她安顿在躺椅上,而后转回屋取了一条盖毯盖在她身上。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对于身子单薄的她,更应做好保暖。
刚才他的一番话,深深地触动了简宁。
他早已看穿了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心理。
虽然被他看透内心是一件颜面尽失的事,但是他的话不无道理。
他也把话说得足够委婉,想必是要照顾到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总是想死撑着面子,想争一口气,就是不想把自己的软弱无力暴露给他。
其实他已经在方方面面都为自己着想,在方方面面都照顾到自己的感受。
思绪正漂泊,听到他走过来的声音,她立刻收敛心神。
感觉到他给自己身上搭了条毯子,这才明白原来他是折回屋去取毯子了。
这不仅叫她瞬间感到身子暖和了,心也跟着暖和起来。
崔云曦给她盖好盖毯,耳边便响起了他的读书声。
听着他朗朗的读书声,感受着风吹过肌肤微痒的惬意,禁不住闭起眼睛深深地呼吸了几下。
从未觉得空气如此新鲜,从未觉得清风如此怡人。
“一缕清风静人心,淡淡草香惹人闻。”
那么鲜嫩,绿得那么青翠。
以前从未在意过那片草地,也从未仔细瞧过那片绿油油的色彩,此刻竟如此渴望能够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