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多数时候都是静默无声、冷眼旁观,于你是这般,于你的对手也是这般。但是——”青阳缓缓道,“攻打爻宫时的丰曷显灵、双神降临,可都是众目睽睽之下,不知多少人亲眼见证。自昨日起,‘天神助你击败爻王’的说法开始快速传播。现在,知道怎么做了么?”
白坦听到后面两句,嘴角就咧开了:“我说自己沐浴神恩,天神和神庙也不会反对,是吧?”
青阳笑而不语。这种小事,天神都懒得出面澄清。
诚然天神不会再次出面赐福白坦,但它们也不会特地出来说明,它们不看好白坦!
而白坦昨天还如有神助呢,不对,不是“如有”,是确有!
对普通民众来说,对天神的广大信民来说,甚至对大半个爻国来说,他都是天选之人!
连天神都相中他了,民众又有什么道理不敬畏、不爱戴他?
白坦了然,但还有一点不放心:“天神不会赐福其他人么?”
“你放心。”青阳的话,别有深意,“牠们一视同仁。”
天神不会再赐福白坦,同样地,天神也不会赐福其他人。
从现在起,只有胜利者能入牠们法眼!
白坦大喜,心头一块大石落下。
这样算起来,自己的胜算很大,既占有了大半个爻国的资源,又能窃占神恩为己撑腰。
地利人和的双重优势,都在他这一侧了。
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白坦也不再流连,当即行礼告辞。
青阳微笑:“我有伤在身,就不送你去门口了。袁铉,你替我送送白将军。”
转身前,白坦再看青阳一眼。
这个时候,他真后悔事变当晚的失算,竟然没把青阳留在城内。
爻宫事变之后,她当即以养伤为由搬回幽湖小筑,当起了甩手大掌柜。这就是放权了,偌大的天水城,任由白坦随意调度、自由发挥。
她表态不插手,白坦起初有些高兴还有些得意,毕竟青阳和爻王当初争权也争了大半年。但是等到真正收揽大权,他又发现不对。
青阳看似又回到从前那样超然物外的身份,对他的焦头烂额袖手旁观,实则她的地位半点儿都没有下降。
因为,白坦的权力是抢来的,得位不正!
爻国国祚近二百年,在闪金平原可是难得的长寿,国人对它的认同远超闪金黎民。白坦弑上,难服民心。
他少年时也曾去灵虚城游学,读过许多史书,知道就一场国变来说,谋反弑上的那个人,往往不是最终赢家。
白坦要极力避免的,就是自己为他人做嫁衣裳,自己替其他有心人覆灭爻国,最后却没能收取胜利的果实。
可是这个国家的局势越乱,青阳的地位就越超然。
她代表了贝迦大帝国的意志,她还能跟天神保持良好的沟通。
这就意味着,任何势力想跟贝迦勾搭、想获得天神的承认,都得来求她。
她将会成为各方沟通的枢纽。
远的不提,白坦想和重武对话,不就得来求她牵线?
这就是青阳重新获得的权力!
看似不争不抢,实则拿捏了所有人。
稳坐贝迦国师头把交椅的老宫主,一点儿都没老糊涂。只有直面她的人,才能体会白坦感受到的压力。
白坦离去的脚步,还是有点沉重。
诚如青阳所言,闪金平原强者为尊。他想坐上王位,本来就得击败挑战者。
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所有!
尊重和认同,是要靠实力去获得的。
“进屋吧。”看他离开,青阳把玩新得的黄天杖,心情不错,“给我用玫瑰和肉桂泡一盏香茶。”
……
今晚月明,一路上不须掌灯,冰雪的反射光就能照亮前路。
但去往幽湖小筑的路上,白子蕲一行人居然还遇到流寇。
这都是城里逃出来的流民。
天水城近郊发生抢劫案,这在从前不可想象,现在却没人管。
白子蕲抵达时,青阳刚换完药,正在用饭。
“白都使,你回来晚了。”青阳请他同坐,“我昨晚从爻王宫拿回两坛梨花酒,据说是二十年陈酿,味道清甜,从前爻王都舍不得给。”
她语气亲和随意,白子蕲要不是刚出天水城,根本体会不到这句话里蕴含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