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苼很快掩去惊色,顺着街市上的人流走动起来,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街道两边的商铺。
此刻正值晌午,商铺里的客人却不少,小厮们在客人间走动,不断推销,脸上笑容活灵活现。
分明是热闹红火的场面,向苼看在眼里,心中却有一股寒意弥漫开来。
她紧抿着唇,快步穿过人流,来到小镇南边,还未走到街口位置,远远就看到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
树下有一口井,却非枯井,时有妇人过来打水回屋做饭。
越过枯井,向苼很快看到一座破庙。
一名小乞丐正在破庙门口煎药。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前来,他回头看来,见到向苼,登时面露惊色,慌忙起身向庙里跑去。
“药师爷爷,外面来了个个姐姐,仙女儿似的……”
不多时,一名穿着简朴的老药师在小乞丐的搀扶下匆匆来到破庙门口。
老药师一看向苼穿着不凡,神色微凛,上前小心翼翼地拱手道:
“女侠看着面生,来此地……可是受伤了,需要包扎?”
向苼看着面前的“天龙居士”,心中泛寒,表面却是摇头浅笑:
“老丈误会了,小女子初临贵地,四处闲逛罢了。”
老药师恍然,旋即不好意思道:“这药堂里都是来看病的破落人家,又脏又破,倒是不好招待姑娘。”
“老丈言重了,是小女子贸然上门,扰了老丈清静才对。”
向苼面露歉然,旋即又道:“在下姓沈,单名一个襄字,不知老丈名讳?”
老药师呵呵一笑,“老朽姓薛,名薛垚。”
“原来是薛老。”
向苼拱手,语出敬佩:“薛老设此善堂,解黎民病痛,真是菩萨心肠。”
老药师被夸得有些脸红,连连摆手:“老朽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可当不得姑娘如此盛赞。”
向苼微微一笑,“小女子还要去别的地方逛逛,就不继续叨扰了。”
说完,向苼转身离开。
薛垚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沧桑的眼里难得现出一丝疑惑,嘀咕道:“还真是过来闲聊的……”
“药师爷爷,那姐姐长得真漂亮。”小乞丐脸色有些泛红。
薛垚莞尔,起了逗弄的心思:“那爷爷问你,是她漂亮?还是你九姝姐姐漂亮?”
小乞丐立马睁大双眼,义正言辞地违心道:“当然是九姝姐姐更好看!”
薛垚顿时哈哈大笑,领着小乞丐回了破庙。
向苼分明没有走出多远,却未听到身后薛垚与小乞丐的谈话。
她绕着小镇走了一圈,来到一间熟悉的客栈。
客栈小二一脸热情地迎上来,“这位女侠快快请进,敢问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向苼抿了抿唇,“来一桌酒菜。”
“好嘞!”
片刻之后,酒菜上齐。
她坐在同一个位置,慢吞吞地喝着酒水,耐心等待。
不多时,有两名眼熟的书生过来,在邻桌坐下。
谈论的内容,与上次完全不同,全是“读书艰难”、“功名难挣”之类的苦水。
向苼听了片刻,失了耐性,丢下一粒碎银离开。
她回到街道上,目光扫过从眼前经过的一张张面孔。
这是她第三次陷入此般幻境。
第一次是在前来路上,不知不觉陷入其中,脱困之后就进入了那片神秘山谷。
第二次,是被那巨蛇妖强行拉入。
三次幻境,这里的一屋一舍,一砖一瓦都别无二致。
唯一不同的,是人。
这街道上走动的行人,十有八九她都在之前的幻境见过。
不过这里的人,更像活人。
便是在拍卖会现身的“天龙居士”,言行举止间,亦有股不易察觉的僵硬,远不如“老药师薛垚”来得鲜活。
好似真正活过一般。
也正是幻境过于真实,没有丝毫破绽,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破局。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
向苼微微摇头,晃去杂念,又顺着大街小巷走了两圈,将小镇布局记在心中,最后街边一处“程记”茶摊停下。
开茶摊的是一个长相朴实的妇人,向苼莫名想到度水城的王寡妇,眉间不自觉多了一分柔和。
茶摊冷清,妇人见她衣着光鲜,立马擦了擦手,热情地拎着一个青花茶壶过来:“我程记独家新制的浓茶,三百文一壶,客人要不要尝一尝?”
向苼自无不可,点了点头。
那妇人顿时喜笑颜开,热情地过来给向苼斟上。
茶色偏褐,向苼端起茶杯尝了一口,微微拧眉。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喝过如此难喝的茶。
难怪这茶摊上一个人都没有。
放下茶杯,向苼抬头就看到那妇人一脸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她默了默,终是摸出一粒碎银子,递了过去。
“不必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