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祁安无话可说。
“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周母语气变淡:“乖儿子,明天我就把你真正该娶的新娘子带过来。”
明,明天?
周祁安:“……后天也行的。”
周母速度极快,已经要翻窗跳出去,闻言嗯了一声。
微微上扬的尾音透着股恐怖的阴沉。
周祁安不再反驳,转移话题问:“您是怎么找过来的?”
斯先生开车都开了好久。
周母问:“要和妈妈一起回去吗?”
回去受死吗?
周祁安面上带着诚恳的笑意,摇了摇头拒绝,内心却道等他真正四肢发达了,就立马跑路。
在成为一个行动如风的男人前,他总觉得无论跑去哪里,最终都会被逮回来。
送别了老母亲,周祁安正要拖着疲惫的身躯转身,忽然想到什么,又站定在原地片刻。直至确定他妈不会去而复返,才迎着窗外呼呼刮进来的风重新走进厨房,把地面小孩吃得残渣收拾干净,同时将散落的刀具收回原位。
后半夜他就在沙发上将就了一下,准备天亮再回屋子里看看。
迷迷糊糊过了半宿,天快亮的时候,周祁安去洗了把脸。等他回来时,韩天生正好下楼,大学生抱团跟在后面,看见他大为诧异:“你还活着?”
没用散发着怪味道的毛巾,周祁安厚重的刘海还在滴着水,加上他本来就瘦弱,刻意低头掩饰神情的时候,总透着一股子阴郁感。
“侥幸。”
大学生好奇问:“昨晚我听到了你大声喊了好几声妈?”
周祁安:“你被鬼追不喊爹喊娘?”
“……”好像也有道理。
不久韩丽也下楼了。
她注意到周祁安脚腕处裤子烂了,露出伤口还没有完全结疤,周围淤青的指印一看就不是正常受伤。
居然没死?
另外两名玩家也陆续下楼,看到鲜活的周祁安,各个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所有人中,属周祁安和韩丽最为疲惫,其中她昨晚过得也不太好。
韩天生过去询问情况。
“老不死地让我守烛,差点没熬死我,半夜还撞了次鬼。”
说鬼的时候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似乎也不确定那是什么玩意。
没过一会儿,荀二下来准备早餐,“怎么都起这么早?”
现在还不到七点半。
周祁安语气听着很疲惫,主动回应说:“昨晚不知道什么声音,我被吵醒了,就再没睡着过。”
“是吗?”荀二脸上的惊讶不像是装出来的:“我没听到什么。”
周祁安嘴角下抑,放屁。
我就差用脚踹你房门了。
荀二朝厨房走去,路过周祁安身边时,语气十分轻:“是不是晚上偷吃夜宵做噩梦了?吃生食太多,就容易这样。”
周祁安平静把在兜里的中指竖起。
荀二强调过晚上不能跑去厨房偷吃夜宵,他虽然没吃,但喂给小孩也是踩线了。就是不知道最后的补救措施有没有用。
“今天人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荀二看到被打扫整洁的厨房,再出来看向周祁安时,那种针对似乎稍微和缓了些。
“麻烦大家帮我去湖里捞点鱼,”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父亲以前常常垂钓,最喜欢钓鱼技术好的,可惜我在这方面着实没什么天分。”
“如果他老人家醒来后看到新鲜的鱼,一定会很高兴。”
言下之意,钓鱼最多的能够得到荀富翁的青睐。
周祁安正安静总结着信息量,忽然听那个集团股东王木小声问韩天生:“支线任务是必须完成的吗?”
任务?
再看大学生询问有没有钓鱼竿之类的,确定每个人都有支线任务。
那为什么他没有收到?
“哥。”下一秒,疑问得到解答,荀二张口说:“能不能帮我在厨房打个下手?”
年纪不对等,每次被强行叫哥,周祁安都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行。”周祁安想了想,没有拒绝。
这里的垂钓肯定和外界不同,他争不过老玩家的,倒不如试着从荀二身上挖掘点信息。
荀二随后对其他玩家说:“父亲的鱼竿很宝贵,你们直接去湖里捞就行,湖水不深。”
垂钓任务有时间限制,此刻这些玩家恨不得离厨房越远越好,谁也没逗留。
人一走,陡然冷清下来的屋子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早上的时间很宝贵。”荀二说着从冰柜里取出一条冻鱼。
不同于之前见过的小鱼,这一条很大。
周祁安以前听过一种说法,任何动物一旦长得和人相似,要么丑要么吓人。别说普通动物,哪怕婴儿长着成年人的牙齿,也会相当恐怖。
这条冻鱼就长着和人很像的牙齿,甚至还有平整的门牙。
从正面看,能从它身上看到人的既视感,周祁安多瞧了两眼,越看越像是一张人面。
荀二手起刀落,鱼头被剁掉。
冰柜的温度似乎不高,鱼没有完全被冻住,甚至还有些软塌,一刀下去,腥臭的鱼血飞迸。
脑袋分家的瞬间,冻鱼竟然发出了人类才有的尖叫。
荀二熟练地撒下盐。
如现宰杀的鱼那般,半截鱼的躯干开始痉挛地抽搐。
周祁安连忙退后,反观荀二的镜片上沾了些粘稠的血迹,嘴角平易近人的笑容慢慢变得邪异。
杀鱼仿佛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快乐。
“哥,你来。”
荀二仔细交代:“先扒鱼鳞,取内脏的时候要小心,不能戳破胆,否则胆汁会污染整条鱼。”
周祁安清楚看到,断裂的截面不但快速长出了肉芽,它还在不断蠕动,光滑的表面随时都会爆裂开。
周祁安有种稍微碰一下就会感染病毒的错觉。
因为周围的肉壁上全是白色的小点,他稍微重新凑近了些研究,这些密密麻麻的白点疑似是牙齿。想起昨天满脸牙的小孩,周祁安的密集恐惧症快要犯了。
“是不会杀鱼吗?”荀二不知何时贴近他的耳边说话。
周祁安有些生理性不适,这个阴晴不定的npc倒是和他的夜校老师很像,都很会装。
不同的是,那个男人喜欢伪装成风度翩翩的知识分子,而不是日常装老实人。
周祁安没有正面回答,问:“杀鱼的技巧是什么?”
荀二耐心教导:“首先,不要让它脏了自己的贴身物品。其次,更不能让脏血飞进眼睛,有感染的风险。”
周祁安顺着说下去:“感染了会怎么样?”
“眼睛会变成鱼目。”
“……”
“我开玩笑的。”
荀二直接摘下被污染的眼镜。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眼白部分变十分得不正常,那种鱼肚白不断压榨着瞳仁所处的空间:“听说过鱼目混珠的故事吗?以假乱真,以次充好……”
没了镜片的遮挡,眼角的旧伤疤暴露地更加彻底。仅存的一点瞳仁微微泛橙黄,旁边是银色的一圈,像极了死鱼充血的眼睛。
“父亲说哥哥以前最爱吃鱼,但昨晚上你的筷子却碰都没碰过鱼。”
荀二用死鱼眼望着周祁安,“所以,你真是的我养父的亲生儿子吗?”
空气变冷了。
周祁安感觉脚下黏了冰霜,根本迈不动,与此同时,荀二的手指从鱼鳞表面轻轻蹭过,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砧板上的死鱼。
“真的是吗?”荀二的语气微微加重,又问了一遍。
不就是摘眼镜,谁不会?
周祁安反手也取掉眼镜,亮出独属于自己的瞳色。
他单手掀起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
没了厚重过长的刘海遮挡,如同结着淡蓝冰晶的瞳仁彻底暴露,看着远比荀二的更妖,更美,更神秘。
周祁安冷笑:“别以为就你的眼睛会变色。”
荀二:“……”